姜琴当然觉得有道理。
让姜继文参股,本就是无奈之选。
一方面是钱不够,另一方面姜琴虽然自视甚高,但明白经营一家厂子不那么容易。
人员管理、进料出货、安排生产,还有账目什么的,都需要懂行才行。
姜琴和老公完全不懂这些,但姜继文以前好歹是大集体企业的小领导,多少明白一点。
两口子早就打算好了,前期借姜继文的力把厂子干起来。等赚了钱,学会怎么管理,再想办法把姜继文一家踢出去。
毕竟厂子能赚钱,靠的是陈斌同学的关系。姜继文家投点钱就占三成股份,那不做梦呢嘛。
打算的虽然挺好,可毕竟是亲兄妹。就算不顾及亲情,也得考虑闲言碎语。
这段时间姜琴和陈斌没少伤脑筋,没事就琢磨到时候怎么理直气壮的把人踢出局。
不成想,今天罗一居然给了个现成的理由。
砸了一个烟灰缸,吼了两嗓子,成功把场面控制住。
姜琴教训姜继文:“哥,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人家孩子刚不说了嘛,对事不对人。
再说了,那是他姑说的话,你冲他使什么劲?有能耐你去鹏城找正主闹呀!”
姜继文被姜琴吼了一顿,也感觉自己这通火发的有点理亏。气喘吁吁的坐下,低着头不吭声。
“那个……”姜琴转向罗一,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催促:“你说,你接着说,你姑到底啥意思。”
“我姑就是个建议。”罗一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厂子两家占股这事,工商登记上不要体现,出门也没必要对别人说,关起门自家人商量好就行了。
还有,以后厂子里不要哥哥、妹夫的互相称呼,有职位叫职位,没职位叫名字。防小人,还显得正规。”
“啧,要不怎么说人家能挣大钱呢,想的就是周全。”陈斌咂吧着嘴感慨。
“特区人就是会做生意,咱真是没法比。”姜琴附和。
罗一见姜继文没那么大火了,轻声劝他:“我姑说,现在人心都坏了,为了挣钱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这次你们两家把家底都扔进去了,再小心都不为过。”
“对呀对呀。”姜琴紧着点头,眼睛瞄着姜继文,观察他什么态度。
姜继文出狱后一直沉默寡言,用东北话讲,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就算说话,也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不过相处久了,可以通过表情和肢体动作,看出他的心思。
姜琴见姜继文默不作声的点了根烟,坐那谁也不瞅,就明白他这是同意了,脸上顿时笑的跟花似的。
主人一般支使姜丽丽:“杵着干嘛?赶紧把地扫一扫,把桌子也收拾一下。
嫂子呀,下点面条。你这个当妈的也是,这都过晌午了,儿子大老远回来不知道给整口饭呀……”
“不用了,我飞机上吃过了。”罗一拉住要进厨房的老妈。
“呦,坐飞机回来的?我活了三十多年,都还没坐过飞机呢。”姜琴酸溜溜的叨咕。
罗一没理他,对赵蓉说:“妈,跟你商量个事。”
“额……你说。”赵蓉原本放松的身体再次紧绷,生怕罗一说出要去鹏城的话。
“我想回安市上学。”
“啊?”赵蓉心里先是一松,随后赶紧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在安市…不行!”
“以后您得忙活厂子那边的事,哪有时间顾我呀。”
见赵蓉沉默,罗一继续劝:“我在这边借读,成绩怎么样跟学校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师都懒得搭理。
回安市就不一样了,老师就算为了升学率也得多用点心。”
赵蓉还是不愿意,但一时间没理由反驳。
陈斌已经找好了厂房,位置很偏,离家有四十里地。等开工了,赵蓉得过去给工人做饭,确实没法天天两边跑。
之前还合计让小儿子去奶奶家,再给大儿子换个有住宿的高中。
现在一想,回安市上学好像也是个办法。
“嫂子,孩子说的有道理。一个借读生,老师能上心就见鬼了。还是回去吧,什么都没考大学重要。”陈斌劝道。
姜琴也在一边扇风:“那边房子不是腾出来了嘛,正好有地方住。平时吃学校食堂,周末就回来呗,反正安市离得也不远。”
见赵蓉还在那犹豫,姜琴作势一拍大腿:“哎呀,这都几号了,眼瞅着开学了。
丽丽,赶紧帮你弟收拾东西,下午就送他回去。再磨叽两天就耽误上课了。”
姜丽丽没动弹,拿着扫把看老妈。
赵蓉叹了口气,衣服上擦了擦手往屋里走:“我跟着一起回去吧。不借读了,学校那边得办手续啥的。”
“他们都多大了,这点事还得你跑一趟?”姜琴赶紧拦着,厂子那边一片荒,还指望赵蓉干活呢。
“丽丽都毕业了,是大人了,你得给她机会锻炼。” 陈斌帮腔。
赵蓉当年在罗永平去世后没几个月,就跟姜继文复婚了,心里一直有甩不脱的亏欠感。
自从带着罗一离开安市,就再也没回过老房子。
一想到罗一回去上学,肯定得把老房子收拾一下才能住,她又实在不想再走进那道门,索性没再坚持。
不放心的问姜丽丽:“你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姜丽丽一肚子话要问罗一,巴不得老妈不跟着呢。
就这样,在姜琴不断催促下,姐弟俩开始收拾东西。
四季的衣服和书什么的一次带不走,陈斌大包大揽,说回头找辆车送火车站托运到安市。
一个小时后,刚回来的罗一带着老妈一箩筐的嘱咐再次出门。
门关上的一刻,屋里响起姜佑辉的欢呼声:“哦~我终于有房间啦!哦~野种终于滚蛋啦……”
“闭嘴,再叫唤削你!”姜丽丽隔着门一声怒吼,屋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姐弟俩拎着大箱小包下楼,路边拦车时姜丽丽埋怨罗一:“你姑瞎出什么主意,股权不白纸黑字写清楚,以后他们不认怎么办?”
罗一无所谓:“那就不认呗。”
“你是不是傻?”姜丽丽气得不行:“咱家真金白银的出钱了!姜琴那两口子……”
“停停停停停。”罗一赶紧打断:“你不是说,那两口子不是干买卖的人,肯定得赔吗?”
“股份该占也得占呀!咱家出钱了,凭什么不占股!”姜丽丽转不过弯。
“你懂不懂什么叫赔?”罗一问。
“赔……你什么意思呀?”
“赔钱呀大姐!生意干不下去的那一天,很可能会有外债。占股份干嘛?等着债主打上门吗”
“那,那……”姜丽丽脑子有点不够用。
罗一示意了客运站方向,姐弟俩沿路慢慢往前走。
“我大姑托人帮着打听了一下。你小姑父能搭上轴承厂,是通过一个中学同学。”
“你大姑神呀,这都能打听到!那人姓姜,一分钱不出占两成干股呢,前两天看厂房时我见过。”
“那个姓姜的就是个流氓村霸,轴承厂扩建占地时上蹿下跳的带头闹腾。
轴承厂老板为了让他消停,才把他招进厂子,还给安排了个采购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