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不信任任何人,我以为她一辈子都如此……后来……她结识了一个男人,甘愿放弃这一切,逃避与周家的联姻,放弃已经到手的庞大资产。”老爷子叹息,“她把我们谈家搅得一团乱,却丢下追求半生的财产、权势,去追寻她的爱情了……”
无尽的纵容啊……
父亲尽心尽力教导、养育她,许她“垂帘听政”,甚至割让半幅身家。
除了爱情,谈家什么都满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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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把谈家搅和得一团乱,留下他久病不愈的长子;
留下为她而建造的西洲山庄;
抛下与周家的亲事,周楠与西洲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一对。
她费尽心思追求的东西,最终为了爱情,都抛下了……
什么都不要了,去追寻她的爱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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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昕想,老头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或许是她的亲生父亲吧?
那个言诗甘愿放弃贪图半生的一切,为了他而远走高飞的男人。
“那她结识的那个男人呢?”
“一次意外身亡了。”
老头轻描淡写带过,言之昕也没有再追问。
既然身亡就罢了,她虽然好奇,但是对自己的生父并没有什么执念。
养父母对她很好,应该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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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摆摆手,让她离开。
言之昕依照他的意思转身欲离开。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又叫住她。
“好好练毛笔字,你写得太差,实在蠢笨!”
回头见到老头靠着冰棺,身子微斜,背有点驼,头发花白,老头年纪大了还嫌弃她写毛笔字难看,嫌弃她蠢笨!
布满褶皱的老脸威严又不满。
比往日所见多了丝丝哀伤,可能是因为在自己长子面前吧。
如果是寻常人家慈祥老头的话,言之昕应该会跟他说别在这待太久,里面也太冷了,老骨头不经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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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了老头这一眼,言之昕却没来由地愧疚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老头对谈易炀各种责难……
而今天,老头把这些事情告诉她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她知难而退,知道自己生母是谈家的罪人么?
她的生母害得谈易炀的大哥英年早逝……
老爷子优秀的长子,寄予厚望的财团接班人……却走在父亲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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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腿,又向门口走去。
言之昕鬼使神差地,又顿住脚步,回过身看向冰棺前的老头,张了张唇,“我真的和言诗长得很像吗?”
两人目光相视,对面苍老而锐利的双眼注视门口的女人。
老头颔首。
很像,至少八九成像。
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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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昕思索了下,忽然说道:“对不起。”
老头蹙眉,对她没来由地道歉疑惑。
言之昕解释,“既然我和西洲长得很像的话,就当做是西洲站在这里和你道歉吧,和你道歉,和整个谈家道歉,以及……和谈易宗道歉。”
在他面前,在谈易宗面前,替言诗道歉。
言之昕继续说道:“对不起……害得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不起。”
老爷子注视门口的年轻女子,视线有些恍惚,撑在拐杖龙头的双手颤了颤,指尖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