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段时日,三枚妖丹已经吸纳了一半,其中沉珑那奇特的床榻居功甚伟。
九曜殿的生活倒也颇为平静,只除了怜卿——她似乎错认为自己和太子殿下对于宠物方面开始有共同语言,每隔几日就要上门来交流一番,带着她的四五只猫咪。
说到此处,便不得不提怜卿第一次见到白珏身穿花褂子的样子,她足足瞳孔地震了好半天才找回表情。
对于此事,很难说沉珑和白珏谁更不乐意。沉珑经常是没说几句就不见了,借口敷衍得很一致——去点兵。
有关军事,怜卿不敢纠缠,便只能留在殿中与白珏大眼瞪大眼。
时日久了,她开始觉得这只虎斑猫有点古怪,瞧着乖乖巧巧的一小只,但她带来的猫咪几乎从不敢上前去,便是有哪只翘着尾巴前去示好,那虎斑猫眯着眼淡淡一瞥……所有猫咪便都僵在原地,安静如鸡。
然而这侧漏的王霸之气,丝毫撼动不了阿陆。
他始终认为白珏十分可疑——嗯,才不是因为嫉妒呢,太子殿下对她也没有多好,喝冬瓜肉丸汤都不给肉丸。
——他自动忽略了白珏每天吃的灵药价值万金这个事实。
阿陆防贼一般防着她,经常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告诉她这个不准动,那里也不许碰。白珏懒得理他,便假装听不懂。
如今她睡沉珑的床已经习惯成自然,甚至比睡自己的榻还要放飞,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幔帐里面休养吐纳,偶一日醒来觉得无聊,也不管阿陆的告诫,纵身跳上沉珑的书架,想挑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然而她动作不太小心,却将整个格子里的书都碰倒了,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白珏几乎能想见阿陆大惊小怪的死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欲跳下去一本一本叼上来,便见这个格子有些古怪。
它仿佛比其他格子都浅一些,所以书本才分外容易掉落。白珏伸爪去按,摸索了半晌,不知碰了哪里,只听咔哒一声,里端的木板翻转过来,现出后面一个小巧的方形小盒。
居然还有暗格!
能让沉珑这般郑重其事藏起来的东西,定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白珏好奇起来,两只爪子都伸进去,掏出了一个花纹古朴的盒子,材质是无根木,可保万年不腐,足见贵重。
可惜她刚刚掀起一条缝,便觉脖颈一紧,这种被提起来的感觉太过熟悉,随即就瞧见了沉珑面无表情的脸。
“你改名吧。”他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叫贼老虎好了。”
白珏没有挣扎,心中却颇不服气,只是想看一眼嘛……况且,她刚刚在极快的一瞬中看清了,盒中是一只手钏,猩红色的绳结,上面穿了三颗黑乎乎的珠子,样子十分简单,没有丝毫珠光宝气。
她又觉得有些无趣,哼,谁稀罕。
于是就这般吵吵闹闹,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离白珏第一次进入魇树已有一个多月的时日,她已将三枚妖丹尽数吸纳了。
白珏的原身已长到了三尺来长,是一只标准的吊额金睛小白虎。然为了掩饰,沉珑对她使了个障眼法,仍旧将她变作一尺长的虎斑猫模样,掩去日渐觉醒的仙灵之气,连带着花褂子也不用变化,不过倒多了几件其他颜色,只是无一例外都是花的。
白珏对沉珑的谜之审美感到绝望,便也放弃了挑剔,赶上哪件穿哪件。
这么久下来,她对九曜殿早已熟悉,偶尔便在殿中随意溜达,晒晒太阳,婢仆们都知道太子殿下有这么一只穿花褂子的爱猫,从来不敢惊扰。
这一日两人约定再入魇树,沉珑临时先去了皇宫。白珏等得无聊,便爬到立柜顶端,迷迷糊糊又睡了半个时辰。
正朦胧间,有熟悉的脚步声走进屋来。
沉珑环顾屋内,重点在白珏常待的床上和桌下掠过,又扫了一眼立柜,站在他的角度,自然看不见躺在高处的虎斑猫,便以为她是出去了。
于是待白珏睁开眼支起身子,向屋中随意一望,霎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只见沉珑立在屏风一侧,外衫挂在旁边,里襟已经脱掉了一半,现出胸前坟起的肌理。从这个方向看去,修长的男子宽肩窄腰,衬得那腰身格外笔挺,无论哪一处的线条都恰到好处,格外赏心悦目。
白珏只瞄了一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她活了几千年,从未有如这一刻般进退两难的时候。
直接跳出去吧,好像不太合适;
继续躲着一动不动,呵呵,那就真成贼老虎了,采花贼的贼。
……
她正天人交战间,余光中忽见沉珑转过了身去。
其实此前于混沌结界中落难,白珏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然那时沉珑是躺着的,只现出了前半边。
眼下他背对着立柜,于右肩向下两寸的位置,有一个形状奇特的伤痕。
这伤痕之所以奇特,是因为另外一半隐在他的黑发之下,倘若完全露出来,而她所估计得又没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咬痕。
咬痕颜色极淡,看上去至少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然观其状态,大约能想见当时有多么凶险。她忍不住有些发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伤?从未听他说起呀……倘若是在?山那时候,那么她一定会察觉的。
倘若是在开战后……不会是上清界的战将,否则太玄元君一定会大加渲染散布开这个消息。只是除开上清界,以他墟海太子的地位,又有谁敢将他伤成这样?
沉珑换了衣服后便走了出去,白珏回过神来,只觉她不知道他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白珏做贼心虚,过了一炷香时分才偷偷溜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出现。
沉珑倒没说什么,于是她再次躲进了沉珑的披风下面,这回比上次更煎熬了——毕竟不久前才刚刚亲眼看过这衣服下面是如何活色生香,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白珏素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有心想问一问那个伤痕是怎么回事,但……眼下她的表达能力实在有限。
便在她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问的时候,沉珑忽地步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