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珏扭过头,自己也知道很丢脸,然而眼下她最在意的却不是丢不丢脸了。
在她还未理清对沉珑的感情之前,她又被他救了一次。
白珏从不天真,她知道自己元神遭受了重创,只余最后一点真元维持着原身,连一点仙气都没有了……这般德行落入墟海,恐怕只有一个下场。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次次都是救命之恩,她心中微有些叹息,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才能还得清。
正忧伤时,白珏忽觉两根手指捏住了自己的后颈,沉珑将她提至眼前,金睛对黑眸,彼此都可望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这姿态颇有些“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意思,白珏一时适应不了这种落差,于是瞬间忘记了救命恩人的身份,复又张牙舞爪起来。
眼见那爪子就要拍到脸上,沉珑却忽地松开手,将她丢回盒子里。
白珏摔了个倒仰,好在盒中铺着一张软垫,倒并不如何疼。
“你……就这般喜欢那个墨琅?”
他忽然道,因着转过了身,也瞧不见面上神色,只是声音冷肃,似有些愤怒,又仿佛携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异样。
白珏怔了怔,脖颈后还留着他手指的触感,冰凉柔韧,携着一丝颤抖。
一瞬间她忍不住和瞿如有了些共鸣——倘若她不是一只虎斑猫,必定要跳起来把他的头扒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脑回路……太清奇了,这和墨琅有什么关系,怎么第一句话就绕到了他身上去?
沉珑见她发呆,也不等回答,复又将她拎了起来。
白珏很不喜欢这样被提来提去,当即怒吼一声:“放开老子!”
可惜发出的只有一声软绵绵的“嗷呜”,沉珑也不理会,径自把她丢进了一个木桶里。白珏今日已被折腾惨了,这会儿见水不免心惊肉跳,连忙惊恐的扒住桶边,凄切的叫道:“我刚洗过啊不要再洗了!”
虎斑猫:“嗷呜嗷呜嗷呜——”
白珏:……
沉珑一脸不近人情:“香味太重,洗掉。”
他拎着白珏涮了涮,然后拿过一条干巾,将她擦得半干。其间白珏不太配合,她扭来扭去,心中别扭极了……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湿淋淋的,总觉得自己裸着什么都没穿。
过了半晌,沉珑终于察觉了她扭捏的心思,眼皮无端跳了跳。
他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走回来,手中拎着一件红色镶银边芍药的无袖褂子,施了个术法缩小了,然后一言不发就往她身上套。
白珏任他折腾,虽然也觉得有点奇葩,但有总比没有好。
阿陆听得房中响动,又见沉珑出去后折返,便忍不住趴在门缝处偷瞧,随即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那个领兵十万、威震三界的太子殿下,正耐心的给一只猫穿花马甲……
……
太子您怎么了太子!
经过又一番折腾,白珏便是对沉珑有再多旖旎的心思,这会儿也早散了个干净。
她躲在桌子底下,舔了两下爪子,觉得腹中咕噜噜直叫,便忍不住挠了下沉珑的裤腿。沉珑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白珏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一爪子拍翻了:“嗷呜!”
——谁要喝茶啊我要吃饭!
沉珑却似才有些明白,顿了顿道:“也好,我该用膳了。”
他拉开门,吩咐了外面几句,阿陆一口应下来,不知为甚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微妙。
不一会儿,五个婢女走进屋中,手中俱端着一个长方形托盘,前四个是丰盛的菜肴,后一个却是瓶瓶罐罐的汤药。白珏在角落里盯着婢女摆盘,眼珠子都要绿了,她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一一退下去,立时便蹦了出来。
眼见那美味近在咫尺,她后颈一紧,复又被提了起来。
沉珑将她放在桌子五尺开外,划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复又研究了最后一个托盘,随即在她面前放下一碗黑黢黢的药汁,想了想,又向里面加了两粒丹药。
完毕,他坐回桌前,拿起玉箸,道了一句:“吃吧。”
白珏:……
吃鬼啊我吃你全家!
她出不了结界,便在里面一通愤怒的嚎叫。
沉珑皱了皱眉:“以你现在的灵力,能维持住原身就不错了,需要精纯灵气补养,不能进凡俗之物,没的平添浊气。”
白珏很悲伤,道理她都懂,但心心念念的东西便在眼前,能看不能碰,对一个吃货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然而沉珑心如铁石,任由她嚎得声嘶力竭,也犹自不为所动。白珏无法,也实在是累了,只好老老实实去舔那碗药,入口便如同苦到了骨子里,她的猫脸皱成了一团,但奈何腹中空空,只好一直喝下去。
待到药碗空了一半,剩下的药汁却陡然甜了起来。白珏舔到最后,发现碗底化了两粒愈红丹。这东西是治外伤的,对她的元神并没有什么效用。
可沉珑还是扔了进去。
白珏顿了顿,将药碗舔得干干净净,一点没留下。
大约是对这样表现感到满意,沉珑用膳完毕之后,便解去了结界,本以为白珏会龇牙咧嘴的扑上来,不想她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忽地打了个呵欠,便跃上一旁的凳子,将身子团成了一团儿。
沉珑走上前,复又将她提起来。
白珏霎时炸毛:我都不要吃的了你还想怎样!
虎斑猫呲着牙叫得异常愤怒,沉珑也不理睬,径自将她丢向了床上。白珏在柔软的被褥间滚了两圈,只觉床板烫得吓人,立时“嗷呜”一声。
沉珑掀开铺面一角,现出一个半寸厚的水晶壁,白珏缩着脚向下瞄了一眼,发现整个床板下居然燃烧着熊熊的碧色火焰——居然是毕方之火。
那水晶壁也不知是何材质,被这三界大凶之火不断烧着,竟然吸去了大半热气还可不坏,大约是什么稀有的宝贝。白珏立时明白了,这是沉珑独门的修炼方式……怪不得他修为进益有如神助,睡在这种床上,只怕做梦也要运功,自然便比旁人快了一倍不止。
沉珑见她发现了其中妙处,正欲起身,忽觉袖子又被她抓了一下。
白珏脸上微热,不知是被烫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好在她眼下一脸毛,大约瞧不出什么来。
她莫名想起在?山的那一晚,她喝得微醺,然后在他的床铺间睡了一晚。当时醉了倒也罢了,眼下神智清醒,又怎好……
沉珑见她这副德行,多少有些明白了,当下哼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对猫没有兴趣。”
白珏恼羞成怒,正欲挠他一爪子,便见沉珑已经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眯起眼道:“便算你化出人身,在我眼中也和猫没什么分别。”
她呆了呆,没有反应过来。
“哦对了,你不是猫。”沉珑又补了一句:“是母老虎。”
……
她居然会觉得自己对这个家伙有那么点心动,一定是太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