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黑雨把师兄送回支书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赵家灶房跑。
届时,赵家人也不过才归家。
林翠花带着赵秀儿正在灶房忙活,灶堂里的火已经燃了起来,锅盖缝隙袅袅烟雾正在翻腾。
林翠花见儿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就笑骂,“这才刚擦黑,咋就舍得回来啦?”
闻人黑雨嘴角微抽,天黑了,他不把师兄送回去,支书家又该去逮人了。
现在师妹在村里的名声本就不好,要是师兄天天跟前跟后不知道归家,那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汰他师妹呢。
赵秀儿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火,树枝在煤灰底下扒拉一阵,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滚了出来。
她笑着朝闻人黑雨招手。
闻人黑雨不解,还是走了过去,“有事?”
赵秀儿把滚烫的黑东西拿起,烫的两只手不停的倒腾又舍不得放下,样子有些滑稽。
闻人黑雨不语,蹙眉看她。
赵秀儿忍着灼热的烫,将手里东西从中掰开,金黄的色泽从中炸裂,一股香甜的味道也迸发出来。
赵秀儿吹了吹,将热乎乎的烤地瓜递过去。
“给,中午没吃饭,饿了吧?这是中午就给你弄的,想着你饿了就会来灶房找吃的,谁知道回来一看,还在!”
“我刚又给烤了一遍,味道该更好吃了,你尝尝!”
关于三弟说的中午在苏玖儿家吃过了,她是不信的。
这年头,谁家的粮都是紧巴巴的,怎么会有人傻的拿粮给外人吃?
闻人黑雨接过,凑近鼻尖又闻了闻,蒸腾的热气薰着了他的眼,指尖的灼烫也顺着血流淌进心尖。
垂头狠狠咬上一大口,再抬头时嘴边多了一圈黑胡子,“谢谢大姐。”
赵秀儿再次惊着了,这是她家三弟第二次朝她说谢了。
林翠花在一旁笑,“一家子亲姐弟,谢啥?你拿了吃的就出去,别堵在这里耽误你大姐干活。”
灶房里跟火炉子似的,也不嫌热。
闻人黑雨没动,一边将焦黑的外皮撕下,一边在附近搜寻。
“三弟,你要找啥呀?”赵秀儿凑过去悄悄问道,“你平时很少来灶房,找啥你就问大姐。”
“……大姐,你知道洋火吗?”闻人黑雨从善如流。
赵秀儿笑,从灶堂一边的缝隙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闻人黑雨看着眼熟的盒子,两大口解决掉手里的烤地瓜,一把夺过盒子,打开。
赵秀儿惊呼,伸手就去抢,“修安,这个可不能拿去玩儿,都是花钱买来的,咱奶知道了要打人哩。”
不会打三弟,但她的一顿打跑不了。
闻人黑雨没躲,任由她又抢了回去,整个人如遭雷击,蔫巴巴的。
他觉得他可能露馅了,圆不回去的那种!
艹,苏锦就是个黑芝麻馅的。
晚饭,闻人黑雨再次坐上了赵家的饭桌,这次他没特殊待遇,和赵家其他人一样,一碗杂粮粥,一个黑窝窝头,配着一点齁咸的咸菜。
一顿饭下来,他觉得嗓子刺拉的难受。
看一旁赵秀儿吃的很香的模样,闻人黑雨心思一转,“爷,奶,我出去一趟。”
丢下碗,人也一溜烟不见了。
赵老太急眼,看向赵老汉,“你也不管管他,前天刚从河里捞上来,现在又开始天天不着家!”
赵家人噤若寒蝉,赵老汉也不吱声。
家里谁不知道,最宠修安的就是赵老太,别人敢管一句,赵老太非要把那人骂到怀疑人生才好。
茅草屋内,苏锦坐在桌旁,一只手支着脑袋,好笑的看着屋内不断忙碌的小身影。
稀薄的月色与灶堂内还未熄灭的火交相辉映,身影有些模糊的小女娃像只小仓鼠似的跑来跑去,身后还跟着一条欢腾的小奶狗。
先是吭哧吭哧的从大米袋里刨出一笔钱,又呲溜钻到他的床板底下,很快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刨地声。
等身形再次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
那是奶奶留下的,里面还有三分钱。
暖色火光下,小女娃一屁股坐到地上,小手把钱一张张捋平,才抱着盒子又钻了进去。
又是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等小女娃带着小奶狗再次爬出来时,苏锦朝她招招手。
苏玖儿刚完成心头的一件大事,正是兴奋的时候,“哥哥!”
苏锦为她拍去身上沾染的尘土,好笑,“都藏好了?”
“嗯,藏好了!谁也偷不走!”这点她超级自信。
因为谁也想不到。
苏锦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在这儿等着。”
“等着干啥呀?”苏玖儿歪头去问。
苏锦也不再解释,将下午买的东西一一摆上,又去锅里舀了一些温水。
苏玖儿小手拨弄着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不懂哥哥买这些干啥,就是闻着很香,比山上野花还香。
苏锦将水盆端到茅草屋外,苏玖儿赶忙抱起屁股底下的木头墩跟了出去。
苏锦笑着将水盆放在木头墩上,拿起毛巾沾湿拉着小女娃就是一顿擦。
苏玖儿脸蛋被捂在毛巾内,唔唔的抗议,“哥哥,我自己会洗。”
她都三岁了!三岁!
苏锦好笑的又拉起她灰扑扑的小手擦,“头也会自己洗了?”
小女娃本要挣扎的动作立刻停下了,干净的爪子挠了挠发痒的头,“……不会。”
哥哥身子不好,她实在痒的受不了了,就用湿毛巾多擦几下,反正痒了多挠挠就好了。
苏锦忍下心中复杂情绪,拍了拍她的脑袋,“乖乖等着。”
等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圆盒形状的东西,是下午买的其中一样。开盖后沁人心脾的香味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好香!”贵是贵了点,苏玖儿还是毫不犹豫的夸出口。
苏锦将盒子放到地上,“这是洗头膏,洗完后,头发能留香好几天。”
月色下,苏玖儿小眼程亮,“真的!”
以前奶奶都是用草木灰或者皂角砸碎了给她洗的。
真香,又像小狗一样抻着鼻子在空中使劲儿的嗅。
轻快的笑声从苏锦口中溢出,果然,他爹说的对,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有一个爱美的心。
闻人黑雨跑来时,苏玖儿正坐在木头墩上晒月亮,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蛙叫虫鸣。
小女娃小手时不时在自己头上摸一下,又把小手放在鼻尖使劲的嗅,一副享受极的模样。
闻人黑雨嘴角疯狂抽动。
“咋?头油很好闻?啥时候添的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