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驴车上,徐紫鸢蹙着小眉头看着走的满头是汗的哥哥,满脸的心疼。
“哥哥,咱俩换一换吧?”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模样,穿着短打,脚上的鞋都磨破了,一只脚的大拇指悄悄探出头与炙热的阳光打着招呼。
他听出妹妹软糯声音里的心疼,灌了铅的腿又充满了力量。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徐紫鸢笑的灿烂,“妹妹乖乖坐好,哥哥还不累。”
徐紫鸢却嘟了嘟小嘴,转身看向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娘亲,哥哥又骗小孩儿,昨天、前天、离开村子的那天,他都是这么说的!我都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他还拿我当三岁小孩儿骗!”
李乔儿正在摆弄药草,头也没抬。
“嗯,鸢儿马上要过四岁生辰了,不是三岁娃娃啦,不气哈,一会儿咱不给你哥哥喝水!”
!!!
紫鸢瞪大了眼睛,脏污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她一时急了,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不行,鸢儿不喝水,鸢儿的水都给哥哥喝!”
这样的天气,不让喝水,哥哥得多难受?
车上几个妇人看到紫鸢的小模样,都被逗乐了。
连续四五天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也消散了些。
李乔儿腾出一只手,笑着为女儿擦去满脸的汗水,“好,给哥哥喝。”
她又拍了拍身上尘土,对紫鸢说:
“娘亲下去走走,换你哥哥上来休息,鸢儿要照顾下哥哥哦!”
紫鸢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一家四口,自己最矮,所以说话就没有一点点的份量…
明明该她下去走路的......
车上妇人陆续下车,将跟车的几个小孩子一个个抱上驴车。
看着自家孩子磨破了的脚指头,妇人低头红了眼眶。
*
徐紫鸢记事起就生活在一个叫猎户山的山里。
村子里共有十七户人家,都是猎户,只有两个人走了其他路!
一个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毛小兮,在县里酒楼当了伙计。
第二个就是徐紫鸢爹爹,是个秀才!
小紫鸢从小就被村里人喊秀才家闺女!
紫鸢还有个哥哥叫徐紫东,取名紫气东来。
哥哥喜欢跟着爹爹读书,她喜欢跟着娘亲玩药草。
本来岁月静好,可往往越是美好越无法长久。
紫鸢觉得家里的安逸生活是被两件事打破的。
首先是今年正月里,爹爹出远门......
那天紫鸢和村长聊完天,哒哒哒的跑回家。
她看到哥哥静静的站在正房窗台下,弓着腰往屋里偷瞧!
小紫鸢悄咪咪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下哥哥的头,还没笑出声,她就被徐紫东捂住了嘴巴!
徐紫东朝小紫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紫鸢点点脑袋表示收到!
屋里徐文远夫妇正在讨论关于今年徐文远参加会试一事。
李乔儿说:“远哥,这次去京都路程遥远,把咱家毛驴卖了吧,多点盘缠在身上,我也能安心些。”
徐文远想了想,摇头。
“先不卖它,我这一去路上得两个多月,五月参加完会试,然后等待放榜又得小一个月,如果有幸中榜且名次靠前,还得参加完殿试才能归来。”
“我不在家的时间太长,有需要使力气的活计,还是需要毛驴的。”
“你们娘儿三个在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我给毛大哥打过招呼了,有事情可以找他帮忙或者找大兮侄子!”
李乔儿红着眼点头,想要开口应是,可是喉头被堵的发不出声。
徐文远满目柔情的拍了拍她的手。
“银钱方面你放心,之前我帮人抄书也攒了不少,而且有几个同窗结伴,相互可照应。”
李乔儿声音哽咽,“家里你也别担心,东儿懂事,鸢儿乖巧,我们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徐文远怕她哭久伤身,倾身抱着她安慰。
“好了,不哭了,嗯?一会儿闺女、儿子看到了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李乔儿噗嗤笑了,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继续为徐文远收拾行李。
徐紫鸢的爷爷是村子猎户里的一把好手,为了供养独子读书,也是舍了一身力气的与山里猎物斗智斗勇。
徐文远读书也争气,十九岁就得了秀才,后又娶了镇子上医馆大夫的闺女。
夫妻俩琴瑟和鸣,后来又有了徐紫东、徐紫鸢。
可惜徐紫东四岁,徐紫鸢两岁时他们的爷爷就去世了。
当天晚上,徐文远将徐紫鸢和徐紫东抱在腿上,说了好久的话。
第二天,徐文远就离家远行了……
另一件事情是发生在徐文远走后的第四个月,也就是今年五月。
太阳一天比一天烫人,村长家小儿子毛小兮突然赶着驴车回来,然后村长紧急组织开大会。
紫鸢一家到的时候,人还没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乱哄哄的。
张大牛的媳妇儿袁桂花看到李乔儿就喊:“紫东娘,快来快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李乔儿笑着走过去,刚抱着紫鸢坐下,旁边的袁桂花就开聊。
“紫东娘,听说了吗?村长家小兮今天上午赶了辆驴车回来了,听说他回来时那脸都是白色儿的,你说他是遇到啥事了?”
旁边成大虎的媳妇儿杨梅凑过来,“桂花婶子,你这都是上午的事了,刚听我家大虎说,村长开会是因为县城里来了难民!”
“啥?咋有难民了?哎呦,这些难民来咱们这里干啥?咱们也没吃没喝啊!”
袁桂花嗓门奇大,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刷刷刷的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