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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武冈,岷王府。

年过七十的朱楩没能安享晚年。

现在王府前跪着四子朱徽煠,乃是广通王,三天两头就往王府跑。

可是,这次却直接惊动了年迈的岷王。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二子朱徽煣和长子朱徽焲的斗法。

这高门大户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宣德初,岷世子朱徽焲诬陷其弟时任镇南王朱徽煣毁谤仁庙,朱瞻基自然乐见王府不和,便废岷世子,由朱徽煣进封。

所谓的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让本就生存艰难的岷王一脉雪上加霜。

要说原本应该封国陕西岷州的岷王,为什么会出现在湖广武冈,那不得不提云南的沐氏了。

朱元璋的想法很简单,云南地理位置重要,必须要派一位亲王坐镇,于是,就近原则,岷王就搬了过去。

当时,云南刚刚征服,岷王如果有能力,有手段的话,那云南王就不是现在的沐家了。

建文年,不会削藩却很喜欢削藩的朱允炆,听西平侯沐晟控告,直接将岷王发配到漳州。

没有了钳制的沐氏,便在云南做强做大,同时,苗患不绝。

靖难上位的朱棣,当然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于是乎,岷王又被搬回了云南,继续钳制沐氏。

其实,当时已经不求岷王一脉能做出点什么了,只要在云南扎根一位亲王,不让云南太脱离中央的掌控就行。

但,事与愿违,每每强大的帝皇死后,其后代总会做出某种退让,朱高炽彻底放弃了让岷王这位叔父在云南牵制沐家的想法。

这才将岷王迁到湖广武冈。

很显然,明明隔壁有着一个岷王一脉应该对付的王侯,可是岷王一脉却陷入了内斗之中。

眼见岷王日渐年迈,长子和次子就开始斗法了。

次子的胜出,让四五子有了些想法。

正统十四年,两人擅入王府,强开内外库,取去金银、罗叚、文卷并承奉内使家财。

八月,广通王和阳宗王觉得土木堡是一个机会,于是再次打算偷偷溜出封国进京喊冤,这也是为何岷王出面,直接承认了朱祁钰登基的合理性。

毕竟,就算是郡王,私自离开封国,那可是死罪。

事情发展到现在,半躺在椅子上的朱楩,看着跪在地上的广通王朱徽煠,想要骂,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杀了那段有洪和于利宾,如今圣上,或许不会追究。”

王骥带兵入湖广,一路一往无前,冲散了作乱的苗民,致使其遁入山林。

而朱楩口中的段有洪,善妖术,就是跳大神,跟朱徽煠推荐了于利宾,一个退休都事。

两人配合,说朱徽煠有异相,当主天下,然后朱徽煠就飘了。

可是,当飘飘然的广通王听到衍圣公被废,顿时就从九天回到了凡间。

那九天之上,有大恐怖!

对外斗争,这岷王一脉可就没有赢过,不然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下场。

要不是现在朱楩这个皇叔祖还活着,有着年纪上的优势,岷王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父…父王,不,不止呀,那伊王曾找过儿臣,让儿臣为其提供苗女,后,儿臣才知,或许和孔氏勾结倭寇有关。”

朱徽煠再蠢,也知道现在这事不能瞒下去了。

砰!

闻言,朱楩顿时血气上涌,枯瘦的手拍在躺椅手把上,瞪着这不成器的儿子。

他感觉自己快活活被气死了。

“徽焟可有参与?”

许久之后,朱楩从牙缝中传出声音,问道。

朱徽煠点了点头,不敢出声。

“去把徽煣和徽焲给叫过来。”

朱楩挥了挥手,指示下人。

如今的朱徽煣,不仅是镇南王,还是岷世子,而朱徽焲,一个废世子,岷王仅仅将其囚禁在王府之中。

不久,长子和次子都来到朱楩的面前,彼此对视一眼,并无多言。

“四哥就不该封你为镇南王。”

看向次子朱徽煣,岷王朱楩开口说道:“岷王从来没有镇守过南疆,徽煣,你现在是世子了,可愿镇守南疆?”

镇守南疆,那是父皇对自己的期许,是岷王一脉本来就该做的事情。

朱徽煣今年已经半百了,本来只等着袭爵,却不曾想,今天父王叫自己过来问了这个问题。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南疆有沐氏,现在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了。

他有点不愿,毕竟父王没完成的事情,凭什么让自己去做。

抬头看向父王,却从其目光中看出了以往没有的坚定。

见朱徽煣久久不言,朱楩叹气道:“父皇让本王入云南,四哥也让本王入云南,本王不争,惧帝心,若是圣上守成还好,可大皇帝与太祖四哥一样,你若不镇南,那也守不了富贵。”

皇帝与皇帝的区别很大,如今圣人连孔氏都敢动,那王骥入南疆,肯定不只是平定苗乱这么简单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朱楩管不到朱祁钰和朱祁镇的争斗,但是自己的子嗣有难,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呢?

沉默,依旧是沉默,若朱楩还年轻,那朱徽煣或许还会有勇气。

从岷州到云南,从云南到漳州,再从漳州回云南,最后从云南到现在的武冈。

再多的心性,一路的颠沛流离也已经消磨光了。

岷王子嗣都没有说话,毕竟镇南,是真难。

沐氏根本不会容许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着其他的王。

说到底,还是因为亲王在帝王心里,有这天然的弱势。

特别是在朱棣靖难成功之后,藩王也觉得帝王都在提防着他们,还不如埋头搞钱。

这搞钱搞出了意外,处于藩王的普通水平。

朱楩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若是如此,那为父便手书一封请罪,尔等二人所犯之事,如实说来。”

做下决定,朱楩决定用自己最后的颜面,去换取子嗣的一条活路。

到底也是藩王,皇帝应该也会给自己这行将就木的老藩王几分薄面。

随着朱徽煠很是为难的诉说,岷王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连带着,岷王也恨上了那远在洛阳的伊王。

不管眼前的儿子有没有避重就轻,但若不是那伊王,自己的儿子,最多也是不成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