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冰雪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阿敏一家团聚,自己和徐瑶大山三人住在风雪旅店中。
“接下来,你打算回学院吗?”
“嗯。”向凌风吃下一口食物,然后点头。
“教皇说会教我三堂课,现在还有最后一堂。”
“才来臻冰城多久啊,就只剩一堂课了。”徐瑶说道,大山又问。
“最后一堂课,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应该是吧,国立魔法学院与其说是学院,那里的学生每天都有要忙的事务,已经算是神甫了。”
忽然向凌风感受到一阵寒意,旅店大门被狂风吹开,徐瑶也戒备起来。
“徐姐,小风。”乌青长袍下,双肩宽松,像虬曲枝干撑起来似的。
“原来是颜小子。”徐瑶叹出一口气,“老早就跟你写信说我们到冰雪城了,怎么现在才知道来看我们。”
颜卿的脸庞还是苍白如旧,他坐了下来。
“我去前线看看情况,刚刚回来,听说你们去雪原上了,做什么?”
颜卿喝了一杯凉茶。
“找一个人,找一个东西。”
“嗯,结果怎么样?”
“挺顺利。”颜卿又问道向凌风,“学院那边也顺利吗?”
“还可以,就是教皇的性格有点奇怪。”
颜卿笑着,虽然知道他是真心发笑,可在外人看来十分阴森。
“教皇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的言行我有时也无法理解,但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颜卿的话十分真诚,向凌风回想起自己和教皇相处的时候…
“还…还好吧。”向凌风是真的看不透教皇,教皇那黑纱之后的神色,喜怒哀乐都很难看清楚,而且,就算教皇展露笑容或者表现失望什么的,向凌风也不认为那是真的。
“对了,颜主教,罗主教他们到哪了?”大山问道。
“冰雪城西北五百里,已经在那驻扎了,现在在等火都的反应,要是他们出兵,战争就开幕了,不过或许还有一种结果,火都不愿意跟现在的我们开战,我们不费一兵一马就能收回雪原。”
“这倒是最好的结果了。”向凌风喃喃道,“不过要打到火都,怎么样都会流血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颜卿问道。
“啊?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要打到火都?”
向凌风手中的筷子顿住,“这难道是什么秘密的事吗?”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臻冰城的神甫和水城的皇帝,你?”
“是教皇亲自跟我说的,徐姐姐也在旁边。”
向凌风感觉得到颜卿的无奈。
“算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整个大陆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颜卿将凉茶饮尽,长袍坠地,“我先走了,休息一晚,我会再去前线。”
“辛苦了,多注意身体。”
风雪声随着旅店大门关上彻底安静,徐瑶和大山回了房间,向凌风走出旅店,带上毡帽在风雪中散步。
寒冷溜进体内,向凌风却觉得爽快,寒冷中,他开始思索自己要面对什么。
当前最主要的危机之一,是自己的身份,自己不是现世神的身份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他担心的是什么时候诸葛鸿烈获得这个消息,毕竟当时向凌风与他允诺,是以现世神的身份允诺的。
而且,诸葛鸿烈赠与的那个储物袋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袋啊,谁都不知道诸葛鸿烈得知自己不是现世神后,会不会杀了自己。
第二个危机,是求学危机,要是水火两国开战,无论哪一方获胜,进入大陆联合学院的机会都困难重重,而且在教皇那里他也了解到一些关于联合学院的事,那就是非天才者不能进入。
自己是天才吗?向凌风在风雪中问着自己。天才的定义是年龄和实力的均衡评价,虽然自己在教皇口中的天赋不错者,但教皇还是举了一个例子,比如改变视角这堂课,向凌风用一个下午学会,代表他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但天才是,不用人教导,自己就能悟出改变视角的招式,甚至在此之上再悟出改变视角,甚至甚至,悟出连教皇都未能达到的境界。
这才是天才。
第三个危机, 来自一种恐惧,那是向凌风一直在内心中抗衡的,一直以来他都努力压抑,这种恐惧就是轮回境中第三种景象的解读。这种恐惧在他去过冰雪遗珠里面之后尤为明显,这也是他为什么决定在风雪中漫步的理由。
有时候在恶梦中,向凌风感觉现在所处的世界才是虚假的,梦中的世界才是真的,自己像是被两个世界排斥的个体,那种孤独,无力的感觉,无所适从。
向凌风呼出一口热气,将自己的缺陷看的清楚才知道自己才能在什么地方成长。
当然除了这些危机,向凌风和徐瑶也正面临着一个潜在的危险,那就是杀人未遂的塔山·韦德。
徐瑶一直留意着他的消息,可韦德像是消失了一样,从那次逃跑之后再也没了消息,当然也有外部原因,大部分的神甫都北上,而且,如果有势力想帮他隐藏起来,寻找的难度就更大了。
不过现在向凌风倒不是不怕韦德,毕竟打不过还能跑不过吗?凭借改变视角他能轻易地从韦德手里脱身,但徐姐姐就不一样了。徐瑶加上大山也只是勉强能在四星魔法师过上一两招的实力,他们的安危成了现在向凌风心中的担忧。
思索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自己走到了雪中酒馆前,酒馆还是那么热闹,哪怕是在午夜。
突然向凌风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什么时候成年呢?
虽然现在的自己接近十四岁的年纪,可那年纪是蕾娜给的,其实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高和样貌要比蕾娜兀术他们大上一些。
“也就是说其实我可以喝酒的是吧,不过店家会卖给我吗?”
店门掩上,熟悉的吵闹声,不过随着向凌风的进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但是很快,也是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他们的杯子。
“为了现世神!”
“为了现世神!”
“…”
金属酒杯碰撞的声音响彻着整个酒馆,向凌风先是吓了一大跳,然后是无奈一笑,最后走在吧台前。
“能卖我一些酒吗?”
接待他的是一个美艳女子,不过有徐瑶在前,这名女子的美艳只是玫瑰花瓣上最暗沉的那一片。
“当然了,现世神,想喝哪一种呢?”
“呃,我还没成年,能喝麦芽酒吗?”
“哈哈,听说火都的人十二岁就开始喝酒了,我们斯图恩也不遑多让。”
向凌风倒是放了心,他可不希望自己偷偷喝酒的消息传到徐瑶耳朵里,到时候免不了一顿唠叨。
“不过麦芽酒可能不太适合你哦,那种口感只有这些粗人才能咽下。”
“不用,就麦芽酒吧,我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
美艳招待露出星星眼,“嗯~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向凌风端过来招待给他的那杯麦芽酒,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只有一个人落座的桌子。
可当向凌风刚刚坐下的时候,他后悔了。
“尔赞族…不,前族长尔赞。”
“哦,是你啊。”此时尔赞和之前大不一样,他换上了一身朴素衣服,灰褐色的棉袄和这里在座的其他斯图恩一样,他的头发,蓬乱如杂草,尤其他的神情,像是枯萎了一样。
“抱歉,我动了手脚。”事到如今,向凌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喝下一口麦芽酒,很快就喷了出来。
“呵,呵呵。”尔赞苦笑着,不过那更像是一种释然的笑,“谁没有动手脚呢,没有那种药,我们不会是你们魔法师的对手,我又不是那位流枫将军,斯图恩的强大也不是一个人的强大,而是团结。”
“那种药叫什么?”向凌风擦了擦嘴,让嗓子先适应适应这酒水的味道。
“是一种香料,采自怀香树,果实的叶磨碎常常用在烹饪里面,也是偶然机会,我请一位魔法师吃饭的时候发现,怀香果叶和辣椒放在一起会阻碍魔法师体内的魔力运输,自那以后,我就将这种手段留了下来,用来对付魔法师。”
“你也是靠这种手段当上族长的?”
“是,但论武力,也没人能够胜我,是阿敏,太优秀了。”尔赞豪饮一口。
“哈~我看的出来,她的魔法天赋很强,所以我才同意送去水城修习,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的武力也已经在我之上。”
向凌风微微一愣,“那种香料能给我一点吗?”
尔赞从怀里取出一个玻璃瓶罐,“给你,反正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向凌风接了过去看着里面暗红色的粉末,和红辣椒放在一起确实不好分辨。
“从现在开始,这种药叫做尔赞。”向凌风终于喝下了第一口。
喉咙像是被硬质的毛刷刷过一般,肠胃感受到一阵不输酒馆外风雪一般的冰凉。
向凌风不适地连咽了几口口水,喉咙的不适感才退散。
“你是第一次喝酒吧。”尔赞看着向凌风的样子,很难忍住不问。
“嗯,这麦芽酒的味道还真是刺激。”
向凌风想起自己在渔村时候喝到的那杯无酒精的酒水,叫“近海深蓝”好像,那种味道他尚还记得,和眼前麦芽酒的味道真是天差地别。
“怎么?要不让叶给你换杯低度的?”
向凌风端起酒杯,闭上眼睛,又猛喝了一口,这一次,那毛刷似乎软了一分,就这样,一口两口下去,那种对喉咙的刺激开始逐渐减少,酒体从喉咙而下变成一种瘙痒。
向凌风放下去的时候,杯子里的酒已经空了。
“味道意外地不错嘛。”向凌风如此评价道,尔赞看到向凌风已经有些微红地脸颊,笑着摇了摇头。
“再来一杯。”向凌风向吧台方向打着招呼,尔赞也招了招手。
向凌风也要了一份下酒菜,是烤干的咸面包片,不过撒上了烤肉串一样的香料,面包片旁边也放了一小碗黑褐色的酱汁,向凌风只试了一次就决定浪费掉。
竟然是甜的…
喜欢食物带点辛辣味道的向凌风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第二杯端上来的时候,向凌风进入到一种口渴的状态,他高扬起酒杯,喉咙像牛一样滚动。
可喝到一半他就放下。
“抱歉,厕所在哪个地方。”
尔赞手指了指,向凌风就起身离开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节制没有,算了,我也没比他们强上多少。”尔赞放下酒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喝了十二杯了。
他站起身,身形晃荡,摇摇晃晃地走到吧台前。
“叶,算账。”
“算了吧,下次。”
“明天我不会来了,这段时间的酒钱好好算算,对了,加上那个小子的。”
叶轻轻一笑,“怎么?想重新当回族长了?”
“也不是,现在我才感觉,丢掉那身份是轻松的,明天我要去雪原上打猎,之后也是。”
叶这次的笑容变得温和许多,“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
不等叶算好,尔赞直接拿出了一枚银贝,“应该够吧,就算不够,你在找那个小子要钱,我先走了。”
叶本想挽留,但看到尔赞背影,伸出的手也作罢。
“对了,那小子今晚会喝醉,看着他一点。”
向凌风坐回到原来座位的时候,已经只剩自己一人,他并没有失落,而是享受这种独自饮酒的感觉。
…
翌日。
“该死的,谁给小风灌这么酒的,你们斯图恩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会影响发育的好吗?要是这孩子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好了徐瑶,等小风醒来再说吧。”大山在一旁极力安慰着,而徐瑶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在柜台前嘶吼着。
“呃…”叶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只好陪笑,“徐神甫,是小风他自己喝这么多的,而且我们是酒馆生意,来者不拒的。”
“他才多大啊,你们就卖给他酒!对了!大山,我是不是能按照水国法律起诉他们!”
“嗯…嗯…”向凌风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木桌,肚子里面像是塞进去肥皂一样,恶心想吐。
“水,有没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