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去都督府调兵了,朱允熥他们几个不敢留在原地,带着小贩、人面蛇就撤了。
又重新找到了一处破庙,
朱权沿途留下记号,方便蒋瓛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朱允熥蹲在门口望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权凑过来,
低声道,
“这里安全。”
朱允熥点了点头,眼中闪出了疲惫,
他身体不累,但精神已经累到了极点。
朱权把手放在朱允熥的肩膀上,
“侄儿,要不你休息会吧。
咱们小点声说话,不会被发现的。
也幸亏那...那东西,
只要被黑布一盖,就不发出声音了,不然它再大喊大叫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朱允熥痛苦的点点头,开始揉起了太阳穴,
显然,
暴昭和十七叔,还没想明白,
为啥人面蛇被黑布一盖就不出声了。
或者说两人是完全没往这个方向上面想。
而朱允熥就是多想了这么一下,此时心里的折磨就被翻了几倍,
人面蛇之所以被黑布一盖上,就不发出声音,完全就是被训练出来的,
刚才按照小商贩所说的交货方式,是他们在木牌上留下记号,羊倌看到以后,就把货物放进麻袋里,扔在木牌底下,
整个流程,双方是完全不见面的,
可这说法存在一个问题,如果货物在麻袋里大喊大闹,而且买家没有第一时间接手货物的话,那就很容易把这件事暴露出去。
所以,羊倌把这些货物给训练出来了,具体怎么训练的,朱允熥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反正结果就是,这些货物只要一被盖住,就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而且最起码能坚持个几天几夜。
朱允熥低下头,抓住头发,就算再铁石心肠,也顶不住了。
先生慈悲又怜悯的眼神,不断在朱允熥脑中闪过。
这件事才哪到哪,可朱允熥早已经破防了,
不到这一刻,朱允熥不会如此清晰的了解,为什么先生,坚决不让自己插手。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暴昭和朱权,一静下来,都满眼阴郁,
仿佛是被什么彻底把心污染了一样。
姚广孝的第一层预言开始应验,
躯壳还是这副躯壳,心变了的话,你还是你吗?
朱权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向小贩问道,
“你是花多少钱买的?!”
朱允熥和暴昭一听这话,连忙打起精神,
对啊,这一个做工如此复杂的“货物”,要多少钱呢?
而且看起来,这些买家,兜里也都没多少钱,这又是个矛盾的地方啊。
小贩惊恐的看向周围的大爷们,他也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同时,
心里又满是不服气,那么多人都干了,你们光抓着我不放干什么啊?
如果小贩要是知道了,
眼前的几人,
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刑部侍郎,跑出去的那个是锦衣卫头子,
那小贩都得憋屈死。
这么点小事,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问你话呢!”
暴昭重重踢了小贩的肚子,他也是用刑高手,总是能打在人体上最痛的位置,
小商贩一脚就被踹得弓成了大虾,眼看着第二脚就要落下来,
赶紧强忍着痛苦说了出来,
“三十个铜板!呜!呕!”
暴昭并没有小贩开口回答了,就停下第二脚,这脚还是结结实实的踹了下去。
可,暴昭踢完这脚后,直接傻在了原地。
多少钱?!
三十个铜板?!
如此麻烦的拐卖、采生、出售,一套流程下来,一件货,才值三十个铜板?!
这可是连一袋米都买不到啊!
人命!人命贱到这种程度了吗?!
“呕!!!”
一想到自己一个月的俸禄,能买上成百上千的货,
暴昭终于忍不住了,一口吐了出来!
呕吐物淋了小贩一身,甚至有的一部分直接灌进了小商贩的嘴里,
小商贩叫苦不迭,可还不敢抱怨什么,
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这些大爷们是怎么回事啊?这点小事也能恶心成这样?!
这都是哪来的大爷啊?!
“你他娘的!”
暴昭暴怒抬脚,一脚跺晕了小贩。
朱权瘫坐在原地,双目灰白,他被迅速催熟了,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朱允熥也是一阵眩晕,不扶着什么,根本就坐不住了,
他看向那块暴昭蒙上的黑布,外面都吵成这个样子了,它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朱允熥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先生慈悲的诵念声在脑中响起,
朱允熥的声音与姚广孝重合,
虔诚的诵念出声,
“南无阿弥陀佛。”
朱允熥不信佛,可就是念出来了。
他不是在拜佛,是在拜最后一点的善意。
破旧佛庙内,
巨大佛像已残破不堪,泥块佛像只剩下了半张脸,
它满眼慈悲,又满眼怜悯的俯视着众生相。
苦海无涯,欲望无涯,
人人深溺其中。
“殿下,都督府兵马备齐了,已经开始搜山了。”
蒋瓛摸了进来,
朱允熥回过神,问道,
“都督府没问题吧。”
蒋瓛正色道,
“完全没问题,没参与进来。”
朱允熥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走吧。
带上他们。”
暴昭擦了下嘴巴,扛起来晕倒的小贩,
可看向那块黑布,所有人都蒙了,没人敢上手去拿,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朱允熥咬牙上前,
蒋瓛眼中闪过痛苦,拦在朱允熥身前,把这黑布抓了起来,
黑布一被提起来,里面的东西直接坠下,
把黑布勾勒出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形状,它还在其中蠕动了一下,
就连蒋瓛这心理素质,都不敢多看一眼,赶紧把头侧过去,
声音沙哑道,
“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