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积压着一层层的灰,密不透风地把光线遮蔽,雨水停歇后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从家里出来,踩在水坑里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一派桃花源的世外田园风光。
容血刚走出来,那边一群叽叽喳喳互相仇视猜忌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同仇敌忾站在一条线上,防备又畏惧地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容血温和地问。
他自然是装装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早已经清楚,这群人不知道哪个蠢货挑的头,让大家分散着去找线索,挨家挨户地打听村长家女儿到底喜不喜欢即将完婚的姻缘。
他们没有在晚上出去,不知道夜里唱的大戏林小姐跟私塾先生有一腿的事。
分散开来去找线索,下雨后被村民热情招待,一个个不愿意冒雨外出,都点了头,着了道。
村民们提供了吃食,那些人有的谨慎没动,有的因为没有携带食物不得不进食,但问题不出在食物上,是香。
家家户户都有一个供台,吃饭前连上三香,祈求神女赐福,神女抬抬手,散下来几只纸面怪物,在寄生之前被容血拦了,否则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们了。
围成一团的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容血笑了一声。
吓破胆子的鸡崽子们抖了抖,朝着端着饭碗看戏的村长身边挪了挪。
村长:“……”
又来了,又来了,好人的伟大光环蛰得他一阵眼酸。
村长戏也不看了,当即端着碗进屋,心里骂骂咧咧地叨叨,“我一坏人怎么长得像母鸡吗?非要往我身边凑,妈的,这是对的鄙视吗?我弄死你们。”
容向晚没有说话,站在容血身后的阴影处冷淡扫视着在场的几人,村长离开后只剩下那位林小姐,林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来一眼,她面容如画,往窗边一靠,点点愁绪拢上周身。
她到底爱谁呢?那关他屁事呢?容向晚一直保持着怀疑态度,村长看着对他们温和,实则动作眼神无不压着蔑视,这种蔑视不是对于某一种品质或种族间地域间的蔑视,反倒更像是对必死之人高高在上的看不起。
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他低头吃饭,借着扒拉碗的动作掩饰面上的表情,从他那个角度,能够看到他眉梢扬起的弧度。
两天三夜的承诺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林小姐这个角色到底喜欢谁有什么作用,容向晚思考着,提示不含必要的惩戒处罚,完不成便完不成,不会造成大的影响,死不了,游戏也不会失败,最多堵死一条路。
昨天晚上林小姐在戏里疯疯癫癫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那个女人抱着私塾先生的尸体进入房间,似乎是进行了最后的挣扎,但并没有得到结果,她崩溃地神经疯狂,却又骤然间恢复希望。
神女回应了他,复活了她的爱人,让那个男人重新站了起来。
爱人真的是爱人吗?死了再次存活还是那个自己曾经爱的人吗?
夜晚的村庄夜夜不眠,看着永不停歇的一场戏,醒来后觉得一天崭新,到了夜晚便再次恢复原状。
倘若巨大的帷幕是一场戏,撕开帷幕后被纸面怪物控制的一个个观众,何尝不是另一通人偶戏。
将线索整理清楚,结果无非是几种,一是林小姐就是所谓的神女,百年前她被世俗所困痛失所爱,便困住众人不能步入轮回。
二是神女之言纯粹是无稽之谈,是林小姐疯了,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梦中似真亦是假,必须破开最后的戏,他们才能够出去。
村长所说的让他们离开不会是游戏结束,毫无可能,守夜完全没有必要,守祠堂听着重要,但端详他们态度,丝毫不在意那祠堂,特意请人过来守显的多么可笑。
林小姐侧眸对上他的视线,容向晚被抓包也不心虚,这位小姐在他这已经死过一次了,四舍五入已经入墓,别说看他一眼,就算突然暴起,他都能叫他哥弄死他。
至于他自己,会说话前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失去语言上的讽刺容向晚完全没有兴致惹事,但气势上不能输。
他挑起一抹笑容微微侧头,在林小姐被蛇咬的地方点了点,笑的愈发柔和。
林小姐:“……”
她眼神危险地看着他,抬步打算走过去。
容向晚瞬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动作迅速地扑进容血怀里。
笑话,当他没有后台吗?
容血对他这样子已经不能再熟悉,在他后颈上揉了揉,转头对林小姐说:“吓人不对,做人要礼貌。”
林小姐:“……”
闷不吭声的鸡崽子众人:“……”
容向晚懒洋洋地伸出脑袋,下巴放容血肩上,颇为得意。
容血会无条件护他。
容向晚贴过来脸靠的近,热腾腾的温度传递过来,容血侧头在他脸侧碰了碰,“发热了。”
容向晚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诶,别卖可怜了。”容血抬手捂住他眼睛,“心疼你。”
明明他什么也没问出,容血却知道他意思般回答了。
容向晚眼睫快速眨动,在容血手心带起一阵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