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教授”的骸骨的时候，SAd-4号其实根本就没认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毕竟，这些骸骨早已经发生了变异。
它正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玉石般的、细密而怪异的质地，并且散发出了幽邃而诡异的荧绿色。
可以说，即使是从肉眼可见的颜色和质地上，都已经同正常意义上的人类骸骨，产生了明显的区别。
关译心也是因为之前地球现实世界的时候，直接看到了自己的妈妈温鹭、以及爸爸妈妈和他们的那些同事一起将“教授”的骸骨拼凑成了大致类似于人的状态，所以才自然而然的意识到，那骸骨应该来源于人、或者是类人型、类猿形的生物。
若非如此，单单把这块骸骨本身拿出来，关译心怕是很难立刻就能确认，这其实应该是人类的骸骨……
而小怪物关一一之所以能够在生死关头够吸引到SAd-4号的目光，凭借的也并非是这段“教授”的骸骨，而是“教授”实验室里明显特制的玻璃器皿。
——就在小怪物关一一脱身之后，SAd-4号甚至都还追问过一次那些玻璃器皿的下落。
虽然当时的小怪物关一一直接脑袋一歪嘴巴一闭，什么也没告诉SAd-4号就是了。
而对于现在的SAd-4号而言，面对这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东西”，它当真还有些在意。
毕竟，这东西可是小怪物关一一拿出来的。
而小怪物关一一上一次凭空拿出来的东西，是来自于“教授”实验室的玻璃器皿。
再上一次，小怪物关一一凭空拿走的东西，可就是SAd-4号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了……
想到这里，SAd-4号都难得的卡顿了一下。
然后，它一边操纵着家务机器人拿着小怪物关一一刚刚送给它的“礼物”，一边状甚不经意的和小怪物关一一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拿了我的一个便携式终端？东西呢？”
刚把“礼物”送出去的小怪物关一一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和SAd-4号面面相觑。
然后，这只小怪物直接在脑海中无声无息的和关译心问道：“muamua？”
它怎么又翻旧账啊，好烦哦！
关译心：“要不你就别给反应了？”
这要是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不知道、已经没了丢了的话，都是小事，大事在于，小怪物关一一还得解释，它怎么突然就能这么明确的听懂SAd-4号的话了。
小怪物关一一并不知道关译心的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但是它向来很听关译心的话。
于是，面对SAd-4号的疑问，这只小怪物就眼睛一眨不眨的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就仿佛又睁着眼睛还竖在那里就睡着了一样。
SAd-4号：“……”
好半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SAd-4号自己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它重复了一遍道：“谢谢你的礼物。”
这一次，小怪物关一一终于有了回应。
它稍稍摇晃着尾巴，给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然后朝着墙边的方向游过去了。
反正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小怪物关一一暂时也不想睡觉，然后，它想着关译心对刚刚那本日记本的重视程度，就开始琢磨着，再在这个房子里到处翻一翻。
说不定，这个什么“教授”的老房子里，还有别的日记本呢？
家务机器人的一只机械臂上，还正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上面则是平放着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给出来的那一根“教授”的骸骨样本。
SAd-4号则是看着刚刚送过礼物的小怪物关一一，一声不吭的就开始爬墙、钻书架、也不知道这是在进行饭后消食一类的消遣，还是睡醒了随便活动一下。
但是见它目前没有别的异状，SAd-4号也就暂时按捺住了想要从小怪物关一一身上抽一管血的冲动。
——毕竟，它也只是想通过抽血，分析血液成分来研究小怪物关一一的身体构成，进而根据这只小怪物体内的某些微量元素、放射性元素、污染类性质等数据，然后，根据这些特殊物质在不同地区的分布情况，来判断和分析这只小怪物的生存环境。
如此一来，等它成功的找到了小怪物关一一的来源，自然也就找到了之前一直杳无音信、神秘失踪的曾经的实验室了。
是的，仅仅只是“曾经的实验室”而已。
SAd-4号甚至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通过追踪小怪物关一一曾经的轨迹来寻找到教授的踪影。
它甚至相当保守的、只想要寻觅到教授在和它分开后曾经经历过的，另外一些痕迹……
想到这里，SAd-4号直接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去取了一个密封袋，然后，层层叠叠的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给的这个“样本”密封在了里面。
随后，家务机器人还直接将小怪物关一一刚刚张嘴导致骸骨样本掉下去的部位的地板，都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一遍，并将清理后的样本，也都逐一封存进了密封袋中。
毕竟，SAd-4号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前几分钟的时候，小怪物关一一可是直接张着嘴叼着样本来着。
没能趁着小怪物关一一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抽到血液样本固然让它感到了些许的遗憾，但是，被这只小怪物叼过的样本上沾染的唾液、还有压印的痕迹，也不是不可以送去实验室里进行仔细的分析……
希望实验室那边能够给它一个值得期待的结果。
SAd-4号不动声色的想着。
它一边操纵着家务机器人动作精准干练的将两份样本分别打包准备送走，一边还在继续一眼不错的观察着在房间各处爬上爬下、没有片刻安宁的小怪物关一一，然后，在cpU里将这个检测结果列为了重点观察项目，随时准备启用……
·
而在SAd-4号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还被困在调查部办公大楼中的关译心，却正通过小怪物关一一的视线，认真地观察着SAd-4号的情况。
它没有认出这是“教授”的骸骨来。
关译心默默的心想。
因为，SAd-4号看待“教授”的骸骨的时候，有重视、有在意，但更多的还是不解和探索的行动，而非当场情绪爆炸的一番输出。
这个结论出来，让关译心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却又仿佛有种意料中事的感觉。
毕竟，从她和SAd-4号有限的接触中，其实也能察觉到，SAd-4号和“教授”似乎分开了相当长的一段岁月。
曾经那似乎不为人知的、属于“阿加雷斯”那个小机器人的时光，似乎已经在很久很久的过去了。
而这也让关译心产生了一轮新的困惑……
是地球现实世界的陆曦开始遭遇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污染、并且会在没日没夜的噩梦中见证过的诡异废土的十年前么？
还是说，这个赛博朋克世界和地球现实世界之间的时间，还存在着更多的对应关系？
关译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小怪物关一一的意识深处，却一直都在定定地观察着SAd-4号的动向。
直到机务机器人将好几份“样本”一起送走。
也不知道SAd-4号能调查出什么来……
关译心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说真的，对于SAd-4号的这个调查结果，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可惜了。
不过，经历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SAd-4号似乎终于是暂时放弃了对小怪物关一一下手的想法。
——之前那根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的机械臂，很快就又被家务机器人给收起来了。
然后，这个明显功能超出默认水平的“家务”机器人，便又重新拿起了拖把、抹布等各种清洁工具，然后，开始了对“教授”的老房子的新一轮的清扫。
小怪物关一一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则没有想太多的东西。
它丝毫不受影响的趴在各个角落里翻箱倒柜，仗着自己体形足够细长，直接在老房子里的各处出没。
SAd-4号则一如既往的继续盯着它。
甚至还将小怪物关一一的爬行路线全部录入了数据，然后，百无聊赖的对这些似乎看不出任何规律的数据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数学分析……
同时，还不停的将刚刚分析出的数据和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很多信息逐一进行对比。
匹配不到对应数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要是真有什么新的发现，那对于SAd-4号来说就是纯然意外的惊喜。
作为一个超级人工智能，SAd-4号区别于人类的最大一个特征，就是它的思维本质其实是计算和概率上的取舍和抉择……
至于关译心，则是在看着SAd-4号送走了一系列的“生物”样本之后，重新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
——她毫不怀疑，小怪物关一一吃完饭剩下的碗，按理说，应该也会被SAd-4号封存收集。
奈何小怪物关一一虽然胃口不好，但是牙口是真的不错。
它之前在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咔嚓”一口，直接图省事把盛着肉类的盘子也咬碎了吞进了肚子里。
直接从根本上避免了幼儿园双语教材上提到过的，小朋友吃完饭要洗碗的一系列字很多的让小怪物有些眼花晕字的恼人过程……
随后，趁着小怪物关一一在这个老房子里到处爬呀爬的，关译心则是自己一个人定了定神，就在小怪物关一一所掌控的那个神秘空间里，继续翻开了江冯楚的日记本。
对于这位曾经和“教授”在同一个研究所里做研究的、并且被SAd-4号亲口证实过的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精神疾病、但在研究所里无论如何都称得上精神状态稳定和“健康”的研究人员的日记本。
【8月16日，天气晴】
hGp实验室的进展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我们从污染物中，提取到了一个堪称稳定的污染因子。
多么奇妙的状态啊！
基本特质就是极端的变化、诡异、不稳定的污染物中，竟然也存在着相对稳定的污染因子，它甚至可以被用科学的方法从生物体内进行提取出来！
实验室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振奋。
我们又有了新的实验的方向。
……
·
关译心：“……”
讲道理，以她十分贫瘠的、只能应付高考理综试卷水平的生物知识而言，对于什么“稳定的污染因子”一类的东西，关译心实在是无法想象出来。
看着江冯楚难得语气变得轻松的日记记载，关译心却是心下一沉。
她的脑袋里，在此时就只闪过了一个清晰的念头：这帮精神状态和物理状态可能都不太稳定的恐怖科学家们，好像终于成功的作了个大的……
真特么作孽啊……
哪怕没有切身处于当时那个研究所的环境中，关译心依旧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这群科学家们逐一被污染的开端……
关译心多少有些心神不宁，缓了缓之后，才打算再往后翻了一页。
然而，她的视线瞥见上面的文字时，之前被日记内容吸引走的注意力，却在此时突然回笼。
关译心猛然间意识到，上面这段文字描述中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
她立刻将日记往前面翻了一页，然后确信了自己刚刚的发现。
在【8月4日，天气晴】这一页的日记中，江冯楚用来描述hGp实验室的称呼，是“他们”。
而根据8月4日的日记描述，很明显，江冯楚自己并非是hGp实验室的成员，而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了关于hGp实验室内的实验成果。
但是，在关译心刚刚看到的第二页日记、也就是【8月16日，天气晴】这篇日记中，记录者的身份，却突然就从“他们”变成了“我们”。
在这里，江冯楚好像突然就成为了hGp实验室的成员，并且，江冯楚本人似乎已经沉浸在了hGp实验室的新进展之中。
毕竟中间间隔了十二天，是不同实验室项目之间发生的人员调动？
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关译心自己猜测着。
然后，她才将日记本翻到了下一页。
【8月29日，天气晴】
将这个特定污染源融入人类dNA后，进行重现时，明明所有的状态都和预期一致，但最终生成的结果，却与我们的预期背道而驰。
实验再次失败了。
大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整个实验室里的气氛都很压抑。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AI实验室那边取得了超乎寻常的重大进展。
我的名字叫江峰。
我的名字叫江峰。
我的名字叫江峰。
·
看到最后三行字的时候，关译心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写日记的人的名字，发生了变化。
江冯楚和江峰……是一个人吗？
是江冯楚从这个时候，逐渐开始出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
关译心忍不住伸手蜷了蜷手指。
这真的是……人格分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