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年世兰便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皇上,这就起了吗?”华妃的嗓音里尽是未清醒的迷糊,朦胧看见苏培盛正猫着腰,给胤禛扣腰带。“这才刚五更天吧?”
“西北有紧急军情,朕得先行一步,你有孕在身就多睡一会儿吧。”胤禛垂下手臂,提了提腰带调整了一下。
虽然困得很,年世兰还是强撑着眼皮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臣妾就算有孕,服侍皇上也还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甘之如饴。”
胤禛看着眼前一身桃红,忙前忙后的华妃,心中不禁有些微痛。若不是……诶……
“皇上昨儿说要赏臣妾洋人新贡的香水。”华妃帮胤禛戴好帽子,后退一步看了看是不是戴正了,又回来调整了一下,“可臣妾觉得还是欢宜香好,臣妾用了许多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熏香了。之前皇上说内务府现有的用完了,要等等再制,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每次只要闻着味儿,就感觉像是皇上在身边似的。现下没了,臣妾总觉着睡得不安稳。”
胤禛捏了捏华妃的肩头:“快回去躺着吧,你看你身上都有些凉了。你放心,朕都记着,差不多等到二月底就可以给你送过来了。颂芝,好好照顾你家娘娘,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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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晋华贵妃的旨意传来时,黛玉正拿着一个拨浪鼓,和林秀陪着两个孩子做游戏。
“如今才刚怀了孕,还不知道男女,就能封了贵妃娘娘,可见华妃娘娘确实是得宠得紧啊。”林秀有些感慨。
“华妃娘娘的哥哥是定国有功的大将军,人长得漂亮,掌家也是一把子好手,皇上宠爱她也是应当的。听闻之前她流过一个孩子,后来吃了好多年的坐胎药都没有动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上肯定是要捧在手心里了。”
正月里不用日日去请安,黛玉现在有子有女万事足,基本上都成了个足不出户的样子。更何况,出门就能见到那紧闭着房门的东配殿,黛玉怕自己悲从中来,也是能避就避。
“要是你父亲再争气些,你在宫中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眼下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女儿和娘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娘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他真的能有个高官厚禄,只怕咱家才真的要败。依女儿愚见,娘不如花些心思,好好培养下弟弟,或文或武的,靠他自己打拼出个一官半职,咱们娘俩也能有个更好的奔头。”
“嗯,我瞧着是凌壑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若是他有上进心,我肯定要助他一臂之力。听你父亲说,这几个月凌壑在京中的私塾旁听启蒙,先生也是夸过的,但是他自己好像更喜欢骑马习武,几次去校场都是天黑了才愿意回家。”
“如今女儿这儿添了小阿哥和小公主的份例,再加上皇上的赏,平日里俭省点,还是可以剩下一些补贴家里。娘给凌壑好好找几个先生,不要担心钱的事儿。”
“容儿,之前倒是没听过你会想这些,如今怎的……?”
(此处作者插个话,下面一段可能会有很大的争议。一千个读者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经历不同想法也会不同,年岁渐长想法改变也是有的。此处描写为情节需要,勿杠。)
黛玉一时没有回答,只咬着唇有些沉默,脑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段,有前世的自己,也有今生原主安陵容。前世的她何尝计较过这些?只觉得诸如读书此事本就该是为了喜爱读书,而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弹琴也是应该因为喜爱音乐喜爱弹琴,而不该变成讨好别人的技艺。自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又身为女子,自然更是纵情随意些。但若是原主安陵容如自己这般,只怕都活不到到宫里参选的年纪,早早就死在安比槐的打骂和后宅几个女人之间的你死我活里了。
所谓至情至性,至纯至善,很多时候不过是因为无所顾忌。因为向来不缺,所以才容易视而不见。虽说不是看不起的那些仕途经济学问,只是不屑入眼,但自己难道不是仕途经济学问的既得利益者吗?若是父母健在,弟弟长成,自己为了林家的未来,保不齐也要严苛些督促他好好上进。而若是自己处在了刘姥姥那般的境地,家中无粮,又有孙子孙女要养活,自己难道真的舍得为了自己的骨气而看着孩子们活活饿死吗?
早知人活着是争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很多时候也不是为了自己。既然重活一世的目的是为了守护家人,那就得时时不忘初心。
“娘,容儿现如今也是个当额娘的人了。之前在家中时年纪小些,见识也少些。如今跟着莞姐姐眉姐姐学了很多,自然是长大了。”
“是啊,容儿长大了。”林秀慈爱地抚摸着黛玉的头,“有时候娘都觉得不认识容儿了。但不管怎样,看着你幸福,你和你的孩子们幸福,娘就觉得付出什么都可以。哎呀,你看,这就尿了我一手。”
黛玉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这贼小子,正在换尿布就又尿了。奶娘,把小阿哥抱下去换一下衣服。紫鹃,把我之前制的清梅寒月香拿过来点上,给屋子里去去味儿。”
“我来就好了,自家孩子哪有嫌弃的。”林秀手脚麻利地给弘曜换着尿布,“你这香倒是好闻,一股子腊梅的甜香,倒真像是身处梅林一样。”
“夫人,这是去年小主采了腊梅晒干做的,都是寻常香料。说起来华妃娘娘宫中倒是有一种欢宜香,是皇上亲自选了香料特意送给她的,华妃娘娘宫中常年点着。前几个月因着西北军情紧张所以停了,听说为了娘娘有孕,皇上说等下个月底怎么也要给她续上。”紫鹃一边收拾香炉,一边把今儿打听到的消息说给黛玉听。
“下个月底,那就两个多月了,到时候手熟的老太医该能把出来男女了。”林秀随口说着。
“皇上只怕也是没料到,好不容易想省点军费,又没省出来。”紫鹃没忍住说了句俏皮话。
“就你这鬼丫头话多,背后少说人是非。”黛玉按住了砰砰狂跳的心,故作镇定地训斥了紫鹃两句。“娘,我有点累了,你带着孩子去玩吧,我去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