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傩即“驱除瘟疫”,是过春节时一种独有的活动,从皇宫到州县均有举行。
京城驱傩仪式参加的人员共分为六队,每队包括伴舞十二人,执事一人,鼓吹令六人,再加上巫师两人,共120余人。
从皇宫长乐门出,在城中穿行一圈再由永安门回,在宫门和四城门各杀一只雄鸡掩埋,仪式结束。
以上是昨天出门前尤夫人说给女儿听的。
此时尤袖尤景,喜鹊福宝四个人正在街头排队买蛋饼吃。
这家摊子的生意很不错,排了怎么也有个十几分钟才轮到他们。
“好香啊!”尤袖吸吸鼻子,抬起被冻得有些微红的小脸对摊主说道。
“那当然,别看我家排场小,老字号了,祖传的手艺。”
摊主大娘一边夸耀着一边手上活也没落下,刷两层油,打两个鸡蛋下去,等到蛋液在热油中滋滋作响,冒出一个个泡泡时,浓郁的蛋香味也一下子冒了出来,把人群熏得更加躁动。
趁着蛋液还没完全凝固,迅速把事先煎好的饼盖上去,让两者粘在一起,再翻面各煎一会儿。
接着刷农家自制的豆瓣酱,一点点酱肉,长条的腌萝卜,热腾腾的包起来用纸袋子装好送到尤袖手里。
“小姑娘拿好,下一位——”
下一个当然是尤景,只见他说:“嗯,能多加一个蛋,再多加点酱肉,然后把腌萝卜去掉吗?我可以加钱,萝卜真的有点吃伤了。”
哥哥可真会吃啊,尤袖想着,捧着金黄柔软的蛋饼咬了下去。
外层煎蛋有些焦焦脆脆,和饼贴着的那点却软嫩喷香,饼薄薄的,带着韧劲,酱肉有不少肥膘,但同萝卜和在一起却意外的解腻,豆瓣酱的豆子味好像也更浓烈些。
她人小,刚吃完半个,其余三人的蛋饼也都做好了,大家一起围着炭炉子吃——这条街两边店铺屋檐修的很深,朝廷出钱在每家门口都置了炭火,让百姓观看送傩仪式时不至于受寒。
“尤妹妹!”
尤袖刚吃完美味的饼, 正纠结要不要再来一个打包回家,就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一抬头,果然是宫粉黛。
换上冬季厚衣裙的她还是那么纤细美丽,满头秀发轻轻的挽成髻,插着一只山水松林的发簪,眉眼冶丽,在人群中亭亭玉立的就像一朵娇花。
几个呼吸间,宫粉黛已经来到面前,给了尤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还以为要元宵节再见了呢,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来这条街看大傩啊。”她兴奋的说道。
“是啊,哥哥说这里是最佳地点,所以我们就来了。”忽逢友人,尤袖也很高兴。
“你哥哥?”宫粉黛这才注意到尤妹妹身边的年轻公子,下意识对其友善一笑。
但她的笑容真的,杀伤力不轻,常泡在脂粉堆里的还能有点免疫力,尤景这样清清白白的大好少男,顿时就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耳廓红的滴血。
幸好鼓乐声在此时传来,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景摸摸鼻子,也收敛心神,把目光投到街面上。
开始了。
送傩的队伍如一群飘忽的影子,缓缓而来。
打头的执事身形高大,头戴高冠,身披熊皮,手持戈盾,面上用油彩涂绘,口作“傩”声。
他之后是舞动的人群,那些人戴着面具,执金枪龙旗,有人强壮魁梧,全副镀金铜甲,扮作将军,有人肤色黝黑,形貌凶恶,装判官,又有钟馗、小妹、土地、书生之类,可谓群魔乱舞。
鼓吹令们分立两旁,长笛鸣奏,金石相击,击鼓之声不绝于声,激昂雄厚,观者纷纷高声叫好,又有幼童小儿惊吓啼哭,吵闹不休,一时场面威严又混乱,热闹非凡。
每年送傩的六队,其实可组成一曲傩戏。
今年扮的是《龙王女》,讲龙王三女在干旱洒水时不慎将玉净瓶打破,使天下猛涨洪水,百妖祸乱,民不聊生,这位叫龙秀的龙女便被罚下凡受苦,为金家妇,被婆母和幺姑虐待,到深山雪地放羊,受尽饥寒,时逢书生柳毅落第归乡,雪山相遇,柳毅千里迢迢,赶到洞庭,下湖投书,龙王命子发兵救女,许与柳毅匹配。
说实话,初闻剧情时,尤袖还吐槽这好离谱,此时却是看的入迷了。
虽然一句词儿也没有,人物还都戴着面具,但表演和音乐却有一股奇特的张力,令人仿佛身临其境。
龙女与柳毅诉尽苦楚,书生决意克服一切险阻,为她讨回公道……
这是第四队,等会儿再有两队便结束了。
说时迟那时快,尤袖正准备把伸长的脖子收回来松一松筋骨,身后突然骚乱起来,还不待她回头,就感觉被人一推,直向前跌去。
“救命!”尤袖下意识惊呼一声。
店前长台距离街面有三个台阶,可能不至于跌坏,但一定很疼。
小姑娘下意识闭眼准备迎接疼痛,却发现自己下坠的身体停止了,一条臂膀有力的支撑住了她,愣愣睁眼,却是刚才送傩队伍里的柳毅。
他戴着一张雪白的书生面具,明明看不见脸,尤袖却感觉他笑了。
“姑娘,可要小心呀。”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尤袖像被蛊惑了一样,突然做出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她伸出手,揭开了“书生”脸上的遮挡。
面具掉落,露出一张眉眼含笑的脸,漂亮张扬,惊艳非常。
是江韶白。
他曾说他功夫很好,原来是真的。
队伍开始退场,“龙女”着急的冲这边狠敲了一下鼓,江韶白捡起面具。
“尤小姐,回见。”
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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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袖絮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放过被她疯狂输出的系统。
“正宗的英雄救美,以前都只在电视上看过,今天居然经历了,真的有一种依赖感,怪不得好多都演被救一次就爱的要死要活,现在我有点理解了。”尤袖捧脸花痴道。
系统反响平平,十分高冷,只是到点了提醒她:“不是要去厨房指挥工作吗?再迟你只来得及烧开水了。”
“天呐,谢谢提醒,不过最近你话好像越来越少了,好奇怪。”尤袖说完,急匆匆往厨房去了。
独留系统风中凌乱,女人心,海底针,她前一阵子那么推崇宋隽,原来不是喜欢这种贴心寡言人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