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空间的林间小屋中。
天道撑着手坐在木桌的旁边,祂在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世界早已经化作一片虚无与混沌,那无序的规则时刻攻击着这尚存在宇宙之中的唯一天地。
祂不时能听见外面传来一些窸窣的声音,自然并非老鼠,而是那混沌的世界在一点一点蚕食这片空间的边界。
也不知过去多久,祂忽而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外去。
白色的光芒轻轻闪烁着,那被葱绿的树林遮挡住的却是一个五彩的世界,天道走到这方空间的最边缘去,祂缓缓地朝之伸出手去,在触碰到那五色的一瞬间,祂的手竟是化作了一条斑斓的线。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祂亦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那条线。
可手怎会是线呢?
如今,在那界限之外,是混沌,是无序,祂能看到许多东西,却不太能叫得出它们的名字,在祂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有一滩不成形状的像是水一般的青绿之物,此刻它正幽幽地飘浮在天空之中,可据祂所知,那处原本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近处又能看见许多彩色的,像是石头一般,却又在流动的东西,祂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有生命一般,或许真的是什么植物花朵所化,亦或被混沌吞噬的人类。
总之,祂现在所看见的,已经无法再用以前的语言去简单形容,万物皆变了形态,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天地的概念,它们无尽,它们延绵,它们平展地铺开,它们又卷曲着,所有的形态皆同时存在,它们相互交叉,同时又相互平行。
天道无言地收回手来,那斑斓的线过了好久才重新变回来,祂如今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思考的存在,若是邵云帆失败了,或许,祂亦会就此消亡吧。
不知九天上的那些家伙还在不在,应该还活着吧,那些个老东西,就属保命的手段最多。
快些恢复正常吧,不然祂真的会以为世界消亡了。
想到这里,天道长长叹了一口,转身往屋里走去,忽而祂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再回过头来时,外面的天地,山是山,水是水,有风有云,田野间有农民在辛勤耕种,城池中人来人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忽而,一道金色的线自下界缓缓延绵上来,祂心下了然,伸手牵住了它,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长台上积水未干,但已然雨过天晴,天道落在群山之间,不远处正合衣躺着一滩白骨,祂缓步走过去,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属于它的遗物。
那是一个白蓝色的储物戒,此刻正熠熠发着墨蓝色的光彩,祂将它放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却是又弯腰放了回去。
祂当然知道那些光是从何而来,不过那人所求并未包括拯救他自己,因而祂便要转身离去,却是忽而听见一声悲惨的呼鸣。
“师兄!”
祂转头望去,见着一衣形狼狈的男子从长台下飞了上来,慌忙跪倒在那滩白骨之前,满脸的悲伤与绝望。
“师......师兄?不,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杀了你?是谁杀了你?!”
天道转过身来看着他,可也只是默默看着,祂隐去了真身,因而此刻没有人能看见祂,只是祂亦不知,自己为何要留下来看着,如今事情已尽,祂本该转头离去。
“啊!”
如果祂记错的话,祂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混沌的第二锻造者弘俞了吧。
邵云帆居然还留着他的性命。
不过,也罢了,他二人携手才锻出那般逆天的东西,如今只留一人,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波?
天道如此想着,可在看着弘俞拿起地上的储物戒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去,须臾反应过来,祂却是自嘲地摇了摇头,而后转身离去。
天地新生,尚有许多事待祂处理,祂不能在此处滞留,作为管理天地规则之神,祂只理不合规矩之事,若非那人掀起风浪,祂不会插手。
......
转眼百年过去,南方的某座山上。
“封先生,求求你帮帮我吧。”
山间的一座小院前,跪着一青衣的男子,他的膝前的地上已见鲜血,不知跪了到底有多久。
“人死不复生,本是天地规则,你缘何如此执迷不悟,也扰地下人清净啊。”
忽而,院内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声,紧闭的院门终于被打开,走出一满头白发的老者,弘俞抬头看着从中出来的人,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我知这会坏天地法则,可是我亦不愿被这规则束缚,若不解心头之怨,我此生难以安心。”
“罢了罢了,我便帮你这一回吧。”
......
又是百年过去,一日天地变色,乌云遮日,自九天落下一道如龙的雷霆,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
那清净的林间小屋之中,天道猛然站起身来,只一晃眼便出现在了那倾盆大雨之中。
雷霆所落之处,百里焦黑,声势浩大,却有一人跪在其中,他仰头望着天,紧紧抱着怀中之物,许久忽而大笑起来。
“想不到还真的被你炼出来了。”
天道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语气中带着些释然的笑意。
弘俞手中抱着的,并非可以回溯时间之物,而是能让白骨再肉之物。
没想到,那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回来了。
......
而后过去千年,雪山之上,自九天落下金色的天阶,被世人所敬仰的天下第一人如愿登神,却于阶梯消散之时自上而下,最后自刎于雪山顶上,轰动了修真界,世人皆惊。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篆书的文人将此事一一记录在了纸上,谱写成了众多的故事,流传于世。
几万年后......
“有人说啊,这南荣允是困于世俗,觉得自己不配登神,才最终自刎,还有人说她是在天界见了故人,可故人待她不似昨日,才伤心欲绝,自甘死亡。”
书摊前的商贩举着一本书,龙飞色舞地说着,可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为他的故事停留。
“这南荣允究竟是为何而死?这本书中全有解答。快瞧一瞧,看一看咯,最新版的《清冷师尊爱上我》系列之《神允记》。”
“如此绝尘人物,怎么会谈情说爱?”
那摊贩突然听到了一声稚嫩非常的声音,可面前却根本没见着人,他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就听一声怒音。
“下面!”
那摊贩闻言往下面一瞅,而后竟是生生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女娃娃,穿着一身宝红色的金贵棉袄,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脸蛋红润非常,十分得可爱。
“哎啊,哪里来的小姑娘啊,你的爹娘呢?是迷路了吗?要不要跟哥哥我回家啊?”
那摊贩的心瞬间便被萌化了,立马蹲下身来软声问道,一脸流口水的猥琐模样。
娄昕舟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而后扭头就跑,那摊贩见她走了,满脸失望,正要站起身来重新吆喝,就见一道黑影自上笼罩下来。
“爹爹,就是他,他要拐我回家!”
那摊贩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高大非常的男人,满身贵气,一看就知身份不简单。
“是吗?”那男人冷声说道,“听说你想拐我的女儿回家?”
“芶芶芶芶芶......掌门?”
那摊贩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哦?”芶亓微微皱眉,“你认识我?”
那摊贩闻言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实实......实不相瞒,晚辈昆仑岐鸳门门下二弟子郭贾,听闻芶掌门带爱女来拜师,特......特来迎接?”
“你就是我的二师兄?可为什么要买画本子迎接?”
娄昕舟仰起头颇为天真地问道。
“额,这......这个,晚辈没有想到芶掌......掌门来得......”郭贾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别过头去不敢看两人脸色,声音也逐渐下了下去,“这么早。”
“哈哈哈哈。”芶亓闻言却是笑了,一把将娄昕舟抱了起来,“乖女儿,早听说你二师兄爱书如命,博闻广记,倒是没想到连这种不入流的画本子也有所涉猎呢。”
“略......略有兴趣哈哈。”
郭贾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强颜欢笑道。
世人都说天合乐现任掌门芶亓不苟言笑,是个十分威严冷漠的主,莫非是谣言?
“爹爹,我突然不想拜师了。”
娄昕舟忽而皱眉说道,芶亓闻言立马看过来,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说道。
“为何?你不是说岐鸳长老大弟子仙风道骨,很是喜欢吗?”
“可是长老这个二弟子如此不务正业,那大师兄是不是也......”
娄昕舟也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回道。
可怜郭贾金丹修为,听得是一字不落,他面上神色未显,却忍不住心中抱怨。
早说了让大师兄来接,早说了让大师兄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