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都的葬礼一般都很吵闹,原因可能都是头顶盘旋的乌鸦哀鸣个不停。
查奥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好不容易升职穿上了黑色的西装制服,却最先穿来了战友们的尘烬葬礼,跟着人群排着队,把一束束丝幽花抛向满山一臂多高的十字架。
那些十字架下,埋着认不出来的残烬,或者镰刀碎片,又或者只是刻上他们身为逝者时的名字、番号,冰冷的冻土下面什么也没有。
查奥斯看到刻着卡乐莱斯名字的十字架,在它面前站了一会。
在背后经过的悼念者出现空档的时候,以及乌鸦嘶哑声最刺耳的时候——
“呵…”他没忍住,笑了。
倍感煎熬地结束这项行程,流转在山头徘徊的死神使者们散去,奔向各自监管的区域,背着镰刀继续砍杀和完成那些无休止的任务。
查奥斯也走入了祭都的【镜林】中,形状多是长条却崎岖不规整的镜面零散地矗立在眼前,从不熄灭它们发白的光芒,这是随时都可开启的通道。
只需要选择一块镜面,想好自己要去的地方,一步一跨,就能穿梭过去。
死神使者都不曾怠慢工作,查奥斯也一样,他的脸被白光笼罩,发烫的温度仿佛扫描了一遍他的皮囊与灵魂。
他再度睁眼,就到了现世。他跨出了一栋办公楼中的装饰镜,而在场的上班族以及监控都无人看到一个一身黑、肩扛镰刀、蓝发醒目的少年大摇大摆地经过。
只是路过时,他的皮鞋踏响的每一步中,有人的咖啡突然打翻,有人不慎摔倒,有人脚踢到了桌角,还有风吹散了资料。
“哎?”“哎哟哟哟!”“痛痛痛!”“怎么这么倒霉啊!”
一整个办公室的人以为这是某种连续的巧合,却不知道,细长锋利的镰刀晃过了他们的头顶,剐蹭到了那疑似接触不良而频闪不止的吊灯。
死神使者来到了南旗城最豪华丰富的街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圣兰尼校园的白色尖顶。
他径直来到了门口,在门禁闸门处收起了镰刀,黑衣被鬼火烧成飘飞的碎纸,内部显现出了白金校服的模样。
查奥斯在现世中显形。
门口的保安瞥见了他:“同学,怎么这时候来啊,有特殊情况吗?”
“有。”查奥斯靠近保安亭,窗玻璃恍惚映出了他干净普通的黑发,和面善活泼的面容,对着里面的人笑了一下。
保安没有多想,打开了闸门,让同学提交学生证。
而查奥斯频频看向校门的栅栏界线处,现在站在外面,他是安全的,不过也许一进入圣兰尼的地界,某种诅咒就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听见自己灵魂印记突突鼓动的声音,就像加速的心跳一样。
他张开空空的双手,表示自己毫无防备,壮着胆子往里一迈。
“同学,证?”保安看到来人颇有进朝廷一般的庄重感,不知道他哪来的表演欲。
“呐。”查奥斯在对方眼中晃了一眼自己死神使者的证件,但在活人眼中正是圣兰尼的学生证。
他将证件收回了口袋中又在原地站了几秒,诅咒没有找来。
“嘿嘿嘿嘿…”他兴奋地笑着,不等保安报备记录,撒丫子就跑,窜进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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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调香事件的大翻车,魔女们陆续回到了宿舍。已经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的黎罗听到室友回来的动静,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排着队,三人好好去洗了个澡。
“你说我们三个都中了这种香气魔咒,会让别人喜欢我们,但我们为什么没有互相喜欢?”严银礼一边搓澡一边大声问等在外面的女孩们。
黎罗保持沉默,半野则还在查看资料刨根问底:
“这是专门研习黑魔法的魔女传下来的爱情香水制法,她没人爱,也不爱别人,也不爱自己,只是想获得很多爱而做出的非常变态的东西。
加上黎罗原本丝幽花香水的香味传播和留香都很强,造成了整栋楼的危机…”
她扫视了一遍宿舍:“也许我们还要改装一下这里,才能继续我们的各种研究。”
“我以为你会劝一下,不让瞎搞了呢…”黎罗累得体虚,连灌三杯水才缓和过来。
“魔女擅于创造和研究,这还是从你这延续下来的能力。”半野对黎罗点了点头:
“野史上记录,你曾经为了实验新咒语的破坏力,炸毁了一整个集会,好在无人伤亡,只是又花了许久重建了建筑。”
黎罗迷惑:“炸毁?”她想起自己突然炸开变成水雾的时候,“我不会是自爆吧…”
“是的,引爆点就在你自己身上。”半野淡然认可。
“啊?半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黎罗立即问出她遇到的怪事,“我被人群逼到楼顶上时,突然炸成水雾了,我是从顶楼飘下来的,然后雾又聚合成了我…”
“哦,那就是你的魔女力量在顺利地生长,你恢复了前世的力量…一点点。”
半野把屏幕上关于香水的资料切换成野史中的插图,展示出一个头顶长满魔角的魔女,浓雾环绕着她,像是从魔角上产生并披盖在她身上的头纱,而她对着古旧的画架,手拿画笔专注于她手中的油画。
“这就是某一世的你,全盛时期的样子,只有这一张图记录了你的样子。”半野说道:
“当时的你,可以说把自己修炼成了一种物质,你可以变成无形的虚无缥缈的雾,而你雾中还有一种金沙物质可以达到极强的浓度,引起粉尘爆炸般的破坏力。”
黎罗一愣,顿时后怕,她对这种力量毫无觉察和控制力,要是在教学楼炸一下,她就该马上去祭都自首了。
“事实上,那时的你已经发现,你变成水雾后无形飘荡可以日行千里,还可以治愈躯体和灵魂,还能作为大规模杀伤型武器,以及收集水雾提炼加工,制成颜料…”半野看着资料上的天书文字渐渐笑了:
“当年你的风头正盛,和朽魔六翼不相上下,因此也有不少人称呼你【雾魔】。”
“…这怎么可能…”黎罗摸摸身体,现在想刻意让自己变成雾,但完全做不到。
“我相信你会恢复的,并且能比以往更加强大。”半野只要提起二代魔女始祖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终于有了属于她外貌年龄的那种活泼少女感。
黎罗僵硬地摇头:“要到这么强大的程度会花好长时间吧,可我今世好像有点废…”
“不是不是,”毕竟半野早就读完了所有关于二代魔女的事迹资料,她在研读、学习和追星中对于现在“空白期”的黎罗也很有信心:
“确实因为逃婚,你想隐藏能量,只想转世为人。可是你几乎每一次转世后,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会或多或少觉醒魔女力量。
你只需要寻常活人不到半生的时间,就能觉醒你之前千年有过的努力。”
“为什么…这好像对我来说,不是好事…”黎罗根本不认识身为魔女的自己,好像现在在谈论的是一个不在场的陌生的大明星。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你转世过数次,朽魔每次来找你,都是先让你恢复魔女力量再和他风光地在一起。
你太弱时反抗不了他,强大时还是在战力上逊他一筹,这才只能逃跑,让你的光芒只能藏匿起来。而你们持续千年的纠葛,也没有人有能力掺和,你只有孤军奋战。”
以上就最让半野唏嘘可惜的剧情:“现在,你既然又一次转世了,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就想做点什么…
参与了雾魔大人现阶段的事迹我很荣幸,而我支持的是,你能彻底离开所有鬼怪的纠缠,重回巅峰、重回世界边境、改变魔女集会的现状、并且独自灿烂。”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黎罗呆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对这些使命毫无概念,但先应着自己史上最冷静的粉丝的期许:“…好、好呢…”
“喂,我刚才洗澡时唱的歌很好听哎,你们一个都不鼓掌?”严银礼裹着浴巾,长发滴水,像个从浴室里爬出来的水鬼,气呼呼地站在昏暗的玄关灯下。
“哦!”“嗷。”两人啪啪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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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山坡上,原本矗立着的塔楼像是失去半臂的古罗马斗兽场,一些被临时抓来工作修补塔楼的鬼魂们战战兢兢劳动着。
搬起的巨大石块却不慎从高处掉落下去,摔个粉碎,顿时,所有鬼魂混浊的目光都望向远处山坡下停着的一辆古董豪车。
午睡小憩在车内的代宁修似乎没被吵醒。鬼魂们恐惧地停顿半晌,又赶紧纷纷清理现场继续工作。
“…今天是星期几?”代宁修在车后座上翻了个身,似乎后背碰到了伤处,身体吃痛地屏住一息,强忍不悦地发问。
“六翼大人,今日是星期五。”
车窗四周瞬间降临几个身穿黑色长皮衣之人,他们齐身一跪,手放置在心口处,礼毕时,手掌从胸前“长角玫瑰”的徽章上移开。
“星期五?”代宁修从车窗看向自己的塔楼,还裸露着钝重、凄怆的钢筋石块,残缺断垣,“星期五!”
他年轻的脸上顿现不符他面貌岁数的残忍怒气,他的眼神,呼吸的频率,都想撕碎那群办事不利的死鬼们。
他打开了车窗,身体灵活地沿着边缘爬出去,却磕碰到了后背,当即肩膀一振,垂下了手臂。
周围的黑衣人都试图把身板纤薄的代宁修抱出来。
“滚!”一声撒气的爆炸怒吼,蛛丝从几十米开外喷射黏住了塔楼残破的外壁。
顿时工作间的鬼魂一个抖擞更加卖力的工作,可他们早已耗尽了代宁修的耐心。
顺着蛛丝的收缩拉扯,代宁修跳上了修补塔楼外墙的梯架,手掌紧握一只鬼魂的头部,顿时毒液泼淋而下,魂魄化灰碎裂,侵蚀的气味飘散在山坡之上。
“祭都的垃圾们啊,呵,两次造访都差点毁了我的塔楼。第一次我还有余力自行修复,这次那个老东西打断我一根魔角,我还想好好养伤,你们就给我看到这种效率?”
代宁修徒手拆着梯子,一脚一踹暴跳如雷:“滚!废物!尘烬去吧!转世还有什么用!”
“六翼大人…”黑衣人们上前一步正想劝说。
而代宁修一个眼神打过来,所有人都再次一跪。
而这时,动怒的鬼怪突觉不适,缓缓蹲下来,他蜷着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拥抱自己,手指掐在自己的肩头,惨白的皮肤都快被他划破。
他那件微透的衬衫能显现出他微微发颤的后背,以及那朦胧的纹身图案。
可是一片红黑的伤痕截断了图案的线条,周围几寸皮肤下隐隐鼓动着什么力量,让代宁修咬牙忍痛,却忍到双目血红,也很明显,当下的他对此伤口也无能为力。
“修!继续修!”恼怒的大鬼打断黑衣人想上前扶他的举动。
“这个周末没法接我夫人回来住了…”他一瞬嗓音里含着沮丧、责怪,眼神一转又是致命的带给人虚无噩梦般的号令声:“全都去给我修塔楼!”
代宁修拽住黑衣人的衣角,缓缓起身:“我需要巫医给我治伤,还需要找些补品…不然我很难控制力气,会伤到她…”
“呜呜!——”塔楼的地下,巨兽长嚎,是在嚷嚷着要吃饭。
而地下室的出入口还被未完全清理走的碎石块死死堵着。
“饿到下周去吧,又死不了!”代宁修一回应,后背的痛楚又加重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迫使他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有段时间不能去看她了。”代宁修不悦地咬牙,“可以让她住学校,但别再回去见莘纶。今世他抢先于我这么多,该我们共同沉寂一会,重新开启竞争了。”
“是,六翼大人。”众黑衣人摘下了黑檐帽,露出了他们恐怖惊骇的脸。
被战火舔舐,扭曲可怖的伤疤间露出略微变形的五官,半个世纪的打杀岁月刻在他们的脸上也许还遍布全身,唯一明亮的不是他们的双眼,而是那枚崭新的帮派徽章。
绽放的鲜红玫瑰花瓣间穿插着开花般的黑金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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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礼礼和半半都在忙碌占卜通灵赚钱的时候,黎罗会窝在床上,时不时打开网页,搜索莘纶的名字。
即便姐妹们带她体验各种新鲜的魔女趣事,大大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可她还是会想念莘纶,只是想起时少了很多心痛、后悔、还有联系他的欲望,只是看看,网上又谈论了他什么。
他每晚都在直播画画,现在他能大胆地开麦露脸,不管评论区刷屏了多少激情言论和礼物通报,他都平平淡淡,情绪冷静,画个不停。
直播到凌晨,在线的也有上万人,给他刷着爱心,对着他的脸录屏、截图。他就是当红的明星。
后来黎罗都不用搜索,大数据就能让她看到自己主业上满屏都是莘纶的脸。
不仅如此,当黎罗偷偷看完他的访谈视频后,手机上又出现了标着莘纶头像的通话请求,闪动着来自他的信息窗口。
“哥?嗯…我已经睡觉了。”“哥,我在做卷子。”“哥,我还在吃饭…”
反正,绝不多聊。
而很快的,就要到周末了,莘纶会期望着她回去,而代宁修也早就威胁过她…
她在周五时就焦虑了一整天。
直到她的手机接收到了新的消息:
“近来有些事要忙,我会给你寄送一些礼物,记得和我随时通话或信息,记得挂念我。祝周末愉快,夫人。”
“代宁修,他不来了!”黎罗大喜,她没有被掳走,没有被逼迫,而是安稳地在圣兰尼的温馨宿舍里睡到了星期六。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当然她的回信不会有,挂念也只会在噩梦里。就这样短暂庆幸一下吧!
“喂?哥。”黎罗又接到了莘纶的电话。
“黎罗,你…真的要在学校留宿吗?”这是他打来询问地第五遍。
“是的。”其实是黎罗在权衡之后,实在怕代宁修真的打穿圣兰尼,于是不得已选择了他,可突然,代宁修不来了,也向莘纶报告过了她要留宿学校补习了,那就继续在学校玩呗!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莘纶的疑问让黎罗心头咯噔一响。
她不喜欢对哥哥撒谎,可是现在是真心的:“刚入学还很忙,圣兰尼这边的课业和海纳德教的不太一样,我需要多花时间跟上,这周末,真的不回来了。
但下周会的。”其实她也不确定下周自己会在哪。
“看起来,你换了新环境之后,很努力。”哥哥的声音没有一点为她高兴的意思。
“你放心吧,我生活规律,玩耍快乐,学习认真。”这是实话。
“黎罗,下周末我能见到你吗?”莘纶又问。
黎罗眨眨眼:“听说你的工作增多了,要加班一些画集项目,还要去城外参加活动吗,下周末你会很忙的。”
“是。但是,黎罗,你这次也和我一起去吧,我感觉很久都没见你了,所以…”莘纶的邀请欲言又止,也许他也担心再次见面时该如何相处吧。
黎罗望了一眼落地窗外圣兰尼唯美至极的风景,她面露难色。她也去过签售现场,只能在后场画画打游戏解闷,不能和发着光的莘纶靠太近,不能挤进那些队伍里,她也记得那时自己沮丧的心情。
“我,愿意去,但是不想去…”黎罗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哑然闭嘴,紧咬嘴唇。
“我是说,你需要专注你的工作,我在场你还需要分心照顾我,以我的性子,我真的会到处跑,可能闯祸走丢什么的…”黎罗补充道。
“黎罗,我想见你。”
对面的话一出,黎罗忽然感到一股害怕。
视频连线的申请又在此刻弹出,黎罗差点没拿稳手机。
不禁呼吸都变得急促,黎罗马上下床,扑到书桌前,打开教科书习题册和卷子,面前摆上擦子和笔,然后才按下接听。
“你不午休吗?”莘纶的脸瞬间占据整个屏幕,居然也好看到让人心跳漏拍。
黎罗不争气地唰一下脸红,刚刚握起的笔又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不困。”黎罗逼着自己不要再多看莘纶的脸,埋下了头去。
“你周围有点吵,是谁在说话?”“我室友在和她们的客户沟通。”
“你过得很好吗?”莘纶似乎不希望黎罗在圣兰尼过得太好,因为会好到让她不想回家。
黎罗越发觉得和莘纶说话前要思考很多,所以看着他的脸便深深记得,他很美,美得让人沉重:“…挺好的。”
“我出差前,来学校给你送便当吧。”“不用了,会加重你的事务让你更累的。”
“那你想出校在附近逛逛吗,我可以陪你…”“学校有规定住校生不能随意出校。”
“黎罗、我…”“等我们忙完,自然会见面的。”
黎罗抢先阻止了莘纶的话,并想快点结束:“我要刷题啦,哥,祝活动顺利,拜拜!”她挂掉电话前的活泼可爱还是发自内心的。
“好,你好好学习…”莘纶强行拔高他的音调,表现他的轻松平和。
可当电话结束,莘纶一个人站在毫无光亮的家里,身边放着行李,和一堆未打扫过的杂物,他看着手机屏幕,熄屏,定立在幽闭的暗影里。
“黎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宿舍那头,偷听黎罗通话的两个女孩悄咪咪地来到她背后,然后大喊一句:“做得好!”
黎罗的受惊体质已经快承受不了了,浑身一抖,然后就地装死地趴在课桌上:“可是总有一天我会面对莘纶和代宁修的…
他们总会把我抓走的,或者,一人一半。”
“那不可能!没有任何坏人可以进入圣兰尼把你拐走!”
而黎罗有了更多疑惑:“可是,圣兰尼只是魔女的坟场,它真的有力量分辨人鬼神,区分好坏,释放诅咒吗?”
“就算没有诅咒的力量它至少也有好运buff嘛!”礼礼不死心地揉着黎罗的脸蛋,“你看鬼怪都退散了,你还有一周的快乐日子可以和我们过!”
黎罗好脾气地被她一顿揉捏,然后肚子里适宜地响起饥饿的嚎叫。
好,到点吃饭,她们一如既往地说笑,贴贴抱抱,一起走出了宿舍。
可不管待会有什么好吃的,黎罗还是改不掉她的习惯,又来买奶茶了。
在小卖部前停留,她还会心有余悸地左右看看。
没什么可疑的,只是远观到不少学生们正包围在一个脚踩滑板的人身边看他一阵炫技,人群中不断发出鼓掌,大笑,欢呼,像是大型社团才能带动起来的热闹氛围。
黎罗忍不住也看了两眼,晃眼间见到少年解开了校服外套露出了里面并非整洁素雅的衬衫,而是鲜艳扎眼去度假才会穿的宽松衣服。
脚下七彩花纹的滑板翻出360度的高难旋转,而少年控制得没有一丝误差,他同围观的人们一起笑着,和熟人打着嘻哈的手势。
玩热了就人带滑板一个潇洒地旋转,顺带脱下了他的外套,滑行的速度让自由的风都灌进了他印着海岛椰子树图案的凉衫里,显现出精瘦有力的躯体线条。
哇哈…好帅。但帅不了多久就会被纪委抓起来的。
黎罗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然后泡上了她的速溶奶茶,小坐一会,就准备起身去找姐妹们。
忽然身后发出轮毂骨碌碌滑行在地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靠近黎罗,并且临近她时,脚步点地过后还在加速。
黎罗敏感地回头:“哎?啊!”
一个人就在她后背不到半米的距离突然转弯,踩着滑板飞到了一边,整个人栽进了郁郁葱葱的花坛里。
“天呐!你没事吧!”黎罗放下手机,赶紧过去扶人。
只见滑板翻车在大路中间,轮子还因为惯性滚动着渐渐停止,而花坛里的人还没声音。
黎罗差点被吓死,看看四周,却没有刚才围观滑滑板的那群人了,不然可以来帮忙的。她只能着急忙慌打电话,想找礼礼问问校医室怎么走。
黎罗正在组织语言时,花坛里的人噌地从土里拔出了脑袋,猛地甩了甩身上的泥土。
黎罗惊呆了,那是一头明亮的蓝发,是雾霭之下,浅海之上天空中的蓝,清新到散发盐甜湿润的香味。
又在眨眼之间,她看到少年只是黑发黑眼的普通男同学。
细看他的装扮,他穿着圣兰尼白金高贵的校服外套和长裤,却穿了极为花哨艳丽的衬衫搭配他脚上遍布磨损、沾着油污灰尘的滑板鞋,他再捡回他那全是涂鸦油画的滑板,像披着羊皮钻进圈里的…街溜子。
与圣兰尼校园极不相配的男孩站在了黎罗的面前。
“我没事!只是有点口渴。”他伸手,拿走了黎罗手里快被捏碎了的奶茶茶杯,吸管含进了他的嘴里。
他的嗓音有可爱的沙哑质感、孩童的高调弹性,像是会在海边沙滩排球上遇见的,有玩不完的精力还呐喊欢笑得最大声的青春期少年。
黎罗便一时忘记了打电话求助,先查看面前人的伤势:“你滑得也太快了吧…
你、你是哪个班的呀?叫一下你的同学帮你吧,我刚转校来不久,还不知道校医室在哪。”
少年喝了两口奶茶,又把杯子塞回黎罗怀里,然后笑笑说:“我也不知道,那就不去了。”
他重新踩上了滑板,并且自顾自地滑到离黎罗几十米远的地方,重新起步,朝她加速冲来。
“哎哎哎!”黎罗步步后退。
这次滑板的追击直冲向目标毫不避让,瞬间,几乎还差一厘,滑板就要撞上黎罗为逃跑蹬步的右脚。
哗!滑板又飞了出去,可这次少年稳落在地,并且抓住了黎罗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嗨!”蓝发少年笑呵呵地看着黎罗紧张慌乱大口喘气的样子。
他笑道:“我叫游择乐,现在你对我心动了对吧,那就和我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