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也没想,捏了个避水诀一猛子跟着扎了进去,神力随着她的动作向后飘散,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浅蓝色的弧线,幽幽泛着光。
忘川河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太多,她在下面一路找一路寻,河里的游魂与魑魅也很识相的为她绕道,神力散在河里,很快,整条忘川都变得蓝荧荧的,有些道行的鬼魅汲取了奈川洒下的丁点神力,立刻化身人形上了岸,往奈何桥去了。
找到扶疏时,他正静静躺在忘川河底,河水洗去了他身上的血污,露出了伪装下那惨白的面容,奈川潜下去,浮在他身体上方,盯着他胸口的那块血洞看了一会儿,才覆手上去。
指缝中透出淡淡的的光芒,移开手,是光洁如初的肌肤。
她能救他了,真好。
收回的手被人蓦地握住,奈川小惊了一下,抬头看去,正撞进扶疏苍绿色的眸子。
眸子里,倒映出一个白发女子。
白发?
侧过头,她终于看见漂浮在自己身边的,银白的发丝。
力量消散得比她以为的要快些。
真可惜,还没和他好好说过话。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被人一带,借着水流的推力,奈川迅速贴近到他的身上,扶疏大手叩在她的后腰,不让她再离开,抬手拂过她银白的发梢,水流经过,发丝从他的指缝间轻易滑落。
还是抓不住吗?
奈川看出他眼底的哀痛,不忍心就这么和他告别,既然来不及上去,索性就用她所剩不多的神力拈诀造了个避水的结界。
发丝不再受水流影响,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所以现在,我该叫你什么呢,冥王大人?”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无论如何哀莫,奈川还是挽出一抹笑意,盈盈看着他。
扶疏似乎还没能适应奈川的回归,他凝望着她出神,半晌才道:“都好。”
从她脑海中掠过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
可每一个,都不能代表那个完整的他。
不、或许……
眼前的他,才是那个他。
“扶疏,我好想你。”
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带着和缓的笑,想将他每一寸模样印刻在脑海。
扶疏目光灼灼,薄唇翕动,却不是她想听的:“我知道。”
奈川皱了眉头,只当他还在生她的气,捏了捏他的鼻尖,懒懒道:“你不想我吗?莫不是你还在怪我,怪我骗你?”
“不怪,”他垂下眸子,叩住那只作乱的纤纤玉手,将她带到唇边轻柔一吻,“毕竟,我也骗过你,这笔账,我们怕是早就算不明白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透过手背的皮肉传到了全身,奈川心念一动,踮脚凑上去,想要在他唇上回吻一记。
却又被他蓦地避开。
“那你干嘛不让我亲?”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奈川却还要闹孩子脾气,扶疏无奈地将她揽近些,近到肌肤相贴,呼吸相闻。
“想再多看看你。”大手抚过她鬓边的碎发,他如是端详着她。
奈川的笑挂在脸上,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她能切实体会到力量的流逝,很快,她又要再一次消散在他面前。
再一次。
“可我……就快没有时间了。”她抿起唇角,把氤氲在眼眶里的热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小月,”他看着她的眼睛,极认真地说道,“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奈川有一瞬的愣怔,或许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带着全部记忆,走过千万年路的,冥王扶疏。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得便是他这样吧。
也好,这样的他,离开她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蓝色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下来,她有些吃力,索性倚在他的胸口上,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道:“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吗?我的冥王大人。”
扶疏一点点顺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做你想做的。”
想做的?
她抬起头,对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吻了上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苍绿。
以扶疏神魂铸就而成的烈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奈川的腰后,等她反应过来时,冥王之力正顺着她的唇舌源源不断地渡进来,奈川美眸一怔,大力推拒着他,奈何此时的扶疏宛如一座巍峨高山,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这次,你推不开我了。”他笑着,语气释然,千斤重担似乎一瞬间从他的肩膀卸了下来,此刻,他不是谁的王,只为她一人而活。
也为她一人而死。
“骗子、你的祭文明明没有念完,怎么会、”泪水夺眶而出,她说话还带着哭腔,冥王之力重新支撑起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而被献祭者,面色灰败,毫无生机。
“别哭,”身体开始消散,他用仅剩的那只完好的手揩去了她脸上的泪,做着难以让人信服的承诺,“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奈川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换他回来。
他把神魂都祭给了她,又要凭借什么东西回来?
可既然他这样说了,她便信他。
她攥紧他仅存的那只手,声音嘶哑:“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纳一屋子的面首,把你讨厌的那些男人都找过来,气死你!”
话音未落,扶疏的身形便完全消散在了半空中,遥遥的,大约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微风轻柔地将他的最后一分声响送还给她。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