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祉安示意后面的方阵让道,那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没想到真的能安稳的走过来。
他上了船,朝着还停在远处的人挥手示意。
那些人群中陆续有人跟上,慢慢越来越多的人。
政祉安敲响铜锣,高声道:“你们放心,只要卸下铠甲,扔掉武器就可以平安的回家了,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为什么。”
“就如刚开始说的,我跟乌骨瓦是朋友,我送了他一城的粮食,他放过我们一城的百姓,答应不再来犯,他要做草原的首领,他没提你们阿哒塔部,但是我知道你们也是一起的。所以我只要你们可汗留下来在我们安崇做做客,其余的所有人都可以离开。”
说完这一长串话,嘴边的泡沫子都出来了,接过凌飞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两口。
周围议论纷纷,政祉安这番操作看得铁骑军一愣一愣的。
彭奇胜挨着凌飞看着那些蛮子,低声说道:“公子一直都是这般...这般...这般跳脱,聪慧?”
他更想说无耻丝毫不要脸的无耻。
栽赃,抹黑,全用上了,这是他彭奇胜打仗大半辈子,第一次见识到,仗还能这么打。
真是小刀扎屁股——开眼了!
凌飞没回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若是彭奇胜在细心点,看看他握着水壶的手,就知道他肯定不如面上看着那么淡定。
政祉安看向彭奇胜笑得灿烂:“我刚刚跟他们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彭奇胜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
“每隔一刻钟,就喊一遍。”政祉安也不看他反应,看向后边有些拥挤的人群,手中的锣敲得duangduang响“排队,排队,不要乱,慢慢来,不着急啊,各位朋友!”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办宴席,真是她朋友呢。
从正午当空,放人放到弦月升起,后面还排着不见尾的长龙队,他们像是已经忘记了应该是逃亡的事情。船只走了一批又一批。
政祉安背着小手,缓慢的向队伍后面走,扫视着队伍中的面孔。
这阿哒塔部的可汗狡猾得很,上战场至今都没让北境军的人看清长什么样子,那她只能这么慢慢熬咯。
直到看见队伍中间造型的十分潦草的大汉时,政祉安眼眸微眯,他虽然自然,可他前后的人可不是这样,丝毫没有即将离开的兴奋 与开心,反倒离缴械地方越近越发警惕。
政祉安站在原处,勾起唇角,用内力扩散自己讲的话“额勒可汗,你是主动出来,还是让你这些子民,今夜为你陪葬?”
话落,铁骑军立即把道口封住,四散开来。
场面瞬间一片惊慌。
“把已经卸甲的放过去,剩下的留在原地,要不然小心误伤哦!”
杂乱的队伍中依然没有动静,政祉安抬手“我数到十,额勒可汗你要是不出现,你这些子民,属下,可是一个也别想跑的。”
“我想额勒可汗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对吧?!”
“一。
二。
三。”剩下的蛮子们已然抽出弯刀,随时准备反抗,双方紧的氛围立时像充满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
北境军整齐划一的踏步声由远至近,他们的到来将场面显得愈发紧迫。
“四。
五。
八。
十。”
最后的字音落下,政祉安抬臂看似随意的指向某处,小嘴微张“既然额勒可汗想试试真假,那就给他看看吧!”
谁都无法想象上一刻还嬉笑玩闹如寻常少年的人,她所指的那几人莫名倒地。
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此时却像个索命的小鬼,谈笑风生间就将人生死定下。
站政祉安身边的凌飞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菱形长钉,尖锐的顶端在时不时摇晃的火光中散发着瘆人的光芒。
“你无耻!”一声高喊,最中心的那人满脸怒容的盯着政祉安,像只恶狼想要把她扒皮抽筋,吞进腹中。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风中飞舞,政祉安微勾唇角,冷呵道:“不想没命的就闪开。”
孛儿岱扈(hu)-额勒在被抓住后,冲着政祉安就是骂“野崽子,小小年纪如此无耻!卑鄙!不要脸...所有他能想到的安崇话骂人的词说了个遍,接着又是他的族语。
众人以为她会大发雷霆,动手教训额勒。扣押他的人都停下等着她。
政祉安却背着手,步伐依然悠闲的向收铠甲兵器的大坑走去。
那里现在已经被堆成一座小山。
彭奇胜现在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崇拜。
“继续。”
他斯文秀气的面容带着清澈的木讷“还...还继续啊?”
政祉安从刀山中捡起里面的刀,轻敲刀柄,回答着旁边的傻子问话“又不要钱,为什么不继续?!”
收缴下的那些铠甲,弯刀有些看着完好应该还能用,这么好的现成东西不要白不要。
也亏得额勒没有与安崇真心大战的心思,准确的来说或许是他不相信乌骨瓦,在等那边的回信,如今这批东西反倒便宜了安崇,不知道他刚刚排队的时候到底是个啥心情?!
彭奇胜迷茫的点头,不说戎马一生,半生也是有的,经历过的战场不说一百也有几十场,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这么不够使。
北境军此次看似大胜实则相较于他们的损失更加惨重,乌骨瓦初始目的达到了,他将北境线的‘镇石’击碎了。
未来的北境军将如何发展,统帅是谁,各种问题将直接显现出来,现在宗祯平想要凭着世子的身份接手北境军怕是不易。
乌骨瓦的气势已经打出,凭他的脑子想要把草原统一必然是迟早的事,群狼的狼王即将出现,北境难呐!
十年,再给宗祯平十年,他一定可以完全收服北境军,甚至超越宗石启,可乌骨瓦会给他机会吗?朝中的那些人愿意放弃这块大饼让他成长?
政祉安站在岸口处,望着最后一批在夜色中远去的船帆静默许久。
宗祯平让人把额勒押回城中,强打起精神,面色苍白的看向跟在身旁粗犷的老将,有条不紊的安排:“赵将军,通知下去,准备战船,全军前往滦迭河随时待命。”
说完他看向案口边的那道身影,数日来的奔波让她没有时间换洗,那个比自己还小六岁的小姑娘,在讷宁城时他以为,她只是奉旨前来支援,将蛮子赶走便是,甚至一度猜测她只是因为好奇战场才会亲自前来。
直至刚刚抓住阿哒塔部可汗,他才想通其中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