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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亮,茅草屋内便传出了窸窣的人声,年迈的老妈妈弓着腰爬起来,摇醒了睡在另一侧的儿子,年轻的男子打了个哆嗦,睁眼看清祖母的脸,这才咽下了脾气,嘟囔道:“阿奶,天还没亮呢!”

老妈妈拍了拍男子的额头,她是个枯瘦的老人,然而力气却大,只是一拍,就将男子拍得精神了:“今天就要出门了。”

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又是劳役——阿奶,你说,我找个山坡跳下去,摔折一条腿怎么样?”

“摔死了怎么办?”老妈妈叹了口气,“你要小心,干活要知道躲懒,不要出事。”

男子:“早知道要征劳役,我就出去闯荡了!”

老妈妈瞪他一眼:“闯荡什么?上山当山匪?你死了,我和你阿爷连尸体都找不到。”

男子去水缸里洗了把脸,冷水激得他唇齿都打哆嗦,悲伤的情感这时才流露出来:“阿奶,阿爸和阿兄都没有回来,如果我也回不来了,你们就抱一个女孩回来养吧,等她长大了,不会被征去服役,不要把她远嫁,这样才能照顾你们。”

老妈妈平静的打水做饭:“养不到大,我和你阿爷就死了。”

“我想阿妈了……”男子喃喃。

老妈妈:“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的,她在亲戚那里,不会有事。”

“你在外面不要说漏嘴了。”老妈妈看向孙子,“你阿妈的事,一丁点都不能说出去。”

男子撇撇嘴:“这样的事又不少……”

被阿奶死死盯着,男子只能保证道:“好,我一丁点都不会说。”

男子的阿妈被亲戚请上山当厨娘了,偶尔会带着粮肉回家,在家里住上几日又匆匆离去,一年到头少有阖家团圆的时候,不过家里也靠着她带回来的粮肉过着和邻里相比不错的日子。

不过也因为这个,他们只能住在村子的最边缘,人迹罕至的地方,对外只说阿妈回了娘家,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阿妈偶尔回来也要避着人,不敢被人看见。

他们和村里人的来往太少,征劳役自然就一个都躲不开,家中的壮年男丁都被征走了。

等他一走,这个家就只剩两个老人了。

官吏们在午时到了村子,男子混在一群男丁中间,背上背着阿奶给他准备的行李,这一次连村长家的孙子都没有逃过,村里能见的,体格还算强健的男子都在这儿了,女人们只能远远的看着,或许这也是她们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或孙子们。

他们跟着官吏,靠着自己的双腿翻山越岭,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服的是什么劳役。

修桥?修路?还是清理河床?

不过路上一直在死人,有掉崖摔死的,有不舍得穿草鞋,脚底被石头划破,流脓后发热死的。

也有被管教的鞭子打死的——管教们像放羊一样驱赶着人群,落后的人就要挨打。

男子牢牢记得阿奶的话,他不冒头,走路不快不慢,有时候得就地砍柴烧火,他也总是付出和其他人差不多的劳力,避免同任何人起冲突。

虽说他的行李还是被抢走了,也因为抢不到更多的食物饿瘦了许多。

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仍旧好好的活着。

原本浩荡的人群,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另一半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趁着看守不足,夜幕掩护,逃进了深山里。

男子是不敢逃的——他还有阿爷阿奶,山上的阿妈和不见踪影的阿爸,如果官府计较起来的话,他们怎么办呢?

目的地并不在山林里,而是在山坳处,一大块平地上,男子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于是他也并不清楚这处山坳在哪里。

不过,他倒是在山坳里看到了许多汉人。

虽然是有些奇怪的汉人,这些汉人没有留长发,无论男女,要么是头发刚刚齐肩,要么剃成了平头,这些人的衣着也不一样,竟然没有外裙,没有罩衣,两条腿就这么清楚的裹在裤子里,男子刚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声。

而那些驱赶他们的,成日耀武扬威的管教们,面对这些汉人虽说不上卑躬屈膝,但脸上却不缺笑,还用着蹩脚的汉话同这些汉人攀谈。

汉人的话男子听不懂,但管教们掺杂着土话的汉话,他还是能半猜出一些的。

“都是好劳力,没有一个残废,脚大,走得稳,东西就不会掉下去摔坏。”管教指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像牛一样,还不用休息。”

管教:“吃得也少,不怎么花钱。”

男子悄悄地蹲在一旁偷听,好在管教的声音够大,并没有遮遮掩掩。

他有些生气——牛需要休息,人当然也要啊!

牛要吃饱,人当然也要!

可他不敢开口反驳,旁边的人不像他一样有精神,看他一动不动地蹲着,还拉扯他一把:“石头,快站起来,否则要挨打!”

石头是他的小名,他抓着旁人的手站起来,心里对原本就悲观的前途更绝望了。

按管教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得干到死了。

只要没死,就要像牛一样干活。

石头是个脑子灵活的年轻人,他是家里的小儿子,阿妈虽然在他出生两年后就上了山,但每次带给他的东西是最多的,他也天生就会争宠,让阿爷阿奶最疼爱他。

既然不想像牛一样死命干,又不能休息,那他必须要想到办法逃离那样的命运。

可他能怎么做呢?

石头环顾四周,小眼睛里满是计较。

管教们是不行的,他们来去变动得很快,那……汉人行不行呢?

这些管教对汉人很客气,而这些汉人也生得健壮,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户出身。

如果他能巴结上汉人,混到一点地位,他是不是就能摆脱当牛做马的命运?

可他要怎么才能巴结上?

又或者——这些汉人,现在最缺什么?而他又能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