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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暖了许多,我看啊,要不了多久雪就要化了。”战友坐在毯子上,将长靴套好,将靴口用麻绳系紧后站起来,转头冲乔荷花说,“你爷接过来了吗?”

乔荷花打了个哈欠:“早接来了,新买了房子。”

战友有些羡慕:“你家就两个,买房子不费什么力气,不像我一大家子人,要买房还早着呢。”

“你家不就你爹娘吗?”乔荷花好奇道。

她知道战友的爹娘,当爹的沉迷读书,什么书都读,当娘的也没什么主意,不管听丈夫的还是听女儿的都行,按理说,一家三口买房,实在不难。

战友叹气道:“我娘那边的亲戚都投奔来了——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呢,又没什么余财,种地吃饭的,老天打个喷嚏就要死许多人。”

“那也不归你管。”乔荷花,“亲戚而已,又不是爹娘,要我说,天底下最亲的就一个,生我的和养我的,我娘生的我,我爷养的我,这世上就他们和我最亲。”

“又不是不来往。”战友站起来,她跺跺脚,偏头去看脚后跟,果然在鞋底看到一颗碎石子,弯腰将石子扣下来说,“人情往来,烦着呢。”

乔荷花:“那我不懂,反正我买了房子,手头也没钱了。”

她也是攒了很久,不仅有工资,还立了几次功,拿到了奖金,这才买得起房。

可立功,那也是要看运气的。

这么多兵,不是人人都能遇着土匪。

“走了。”乔荷花扛上枪,“巡逻去。”

她掀开帐篷走出去,一脚就踩进了泥潭——靠近帐篷的雪总是化得快,好在皮制的长靴不怎么进水,不必回去换。

士兵们刚刚排列整齐,这一组人全由乔荷花指挥,众人报数后,一行人便钻进了密林。

乔荷花将枪背在背上,手里拿着一根长竿,将挡路的枯枝拨开,巡逻途中也无人说话,积雪消化了他们的脚步声,厚重的棉帽让他们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乔荷花停下了脚步。

她走在最前头,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此时,她举起一只手,做出一个向下压的手势。

兵丁们立刻压下腰身。

他们开始小步向前快跑,这时候就显出兽皮靴的好处了,不算太厚的积雪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乔荷花喘着气,嘴边的白雾随着呼吸上升,她再一抬手,小组分散开来,形成合围之势,朝前方缓缓压进。

哪怕他们有枪,乔荷花依旧很谨慎。

她眯着眼睛,终于慢慢看清了不远处树下的人。

那是十多个年轻男人,不像缺衣少食的难民,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一眼看出他们不是汉人。

他们穿着皮毛制成的袍服,行走间袍服后臀处有开衩——

辽人!

乔荷花迅速将背着的枪拿下来,她紧握枪杆,和战友们一起继续压进。

此处没有高山,乔荷花看向战友,战友取下腰间的铜制喇叭。

辽人还没有发现他们。

辽人们不知从哪里过来,已然搭建了帐篷,生火御寒,几匹马拴在树下,正围坐在火堆旁说笑。

一瞬之间,乔荷花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这些辽人是哪儿来的?怎么绕过的边关?朝廷的兵真不济事!

他们一路有没有杀过人?杀了多少人?都是我华夏百姓?

不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乔荷花立刻接过战友递过来的喇叭,朝着辽人的方向喊道:“尔等何方人士?自何处来?往哪里去?途径几处?”

乔荷花的声音在安静的密林中几同雷鸣。

那十几人没有慌乱,他们立刻翻身上马,抛下帐篷辎重,从腰间拔出弯刀,不发一言便冲向左方。

左方只有三人围守。

乔荷花一边朝左方冲,一边大喊:“放枪!”

好在围守左方的都是老兵,长官一下令立刻放枪——他们并不打人,而是打马。

虽说他们也缺马,然而此时不是惜马的时候,这些人既然被他们发现了,必要活捉回去审问,不可叫他们逃离或是全死光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被辽人冲散了,并不敢直挺挺的站在原处等马来撞。

乔荷花有些后悔没申请几匹马,但此时也不能多想,她领着人顺着马蹄印一路追踪,期间由马臀上流下的血越来越多。

这个天气,这些没有马,在密林里必死无疑,只要能追到,就定能将人生擒。

一组人兵分三路追踪。

好在其中两匹马伤的重,虽因受伤发狂狂奔不止,但停的也快,乔荷花这堆人很快就围住了其中一人。

走近了一看,便能看出这绝不是改换衣冠的汉人。

北方汉人与辽人几成世仇,无论朝廷如何示弱讨好,北方汉人都恨辽人入骨,不少家人被屠被掠为奴的壮年男女宁愿守在贫瘠的家乡,就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乔荷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辽人,但她上过了课,有了那么一点国家概念。于是那些遥远的,因辽人而受苦的汉人,他们的苦痛,也传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她看那人的眼神就不怎么好了。

毕竟是壮兵,一旦心生不满,脸上就不由露出凶相来。

那人坐在地上,马受伤狂奔后将他摔下,摔断了他一条腿,此时根本无法站起来。

乔荷花半蹲下去,抿唇呵斥道:“你们是辽国奸细?!”

辽国男子懂些汉话,他磕磕巴巴地说:“特蒙皇帝陛下驱使,入宋互通有无,护我辽国商贾。”

“放屁!”乔荷花揪住他的衣领:“护送商贾?在这密林里?”

辽国男子紧盯着她,一只手藏在袍衣内,正要拔出弯刀,就被乔荷花推开,一脚撂翻在地。

“你不讲实话,可见是个藏奸之人!”乔荷花。

战友也轻蔑道:“辽人,蛮夷也,不堪教化。”

辽国男子双目泛红,怒道:“我辽人祖脉乃唐,是为华夏正统!宋人不过卞寇!宋人才是蛮夷!”

乔荷花啐了一口,喊道:“捆起来!”

辽国男子被捆的时候仍然高喊不断:“我大辽皇帝陛下威震四海!卞寇胆敢害我!”

乔荷花:“把他嘴塞住!让他再用嘴放屁!狗日的狗贼!”

战友:“……”

虽然她骂不出这种话,但听乔荷花骂,别说,还有点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