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锅卖铁的风气，要比私人炼钢要难以矫正的多。
私人炼钢，炼了也无法使用，是实打实的浪费。
但铁制炊具，是炼钢的原材料，总是用得到的。
子任同志的建议书下发到各大兵团之后，这次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这股风气，反而更盛。
华夏全国钢储量的五十万到一百万赤字，在一个月时间被迅速磨平。
华夏很穷。
华夏的人民也很穷。
但五万万人民凝聚在一起，力量是无穷巨大的。
砸锅卖铁，不是一个省、一个市的个例。
而是每个乡，每个村，每家每户的事情。
华夏五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凝聚力。
昔日，这片土地的各朝各代，都头疼百姓私铸。
故而收天下之铜铁，销锋镝，以弱天下之民。
也只有新华夏，需要苦口婆心的规劝人民不要把自己的铜铁送给国家。
可我们这群可爱的人民……
钢储量的赤字在短短一个月抹平。
同样的，叶知寒从这百万吨钢材增量中，反推回去，便也知道有千万户人家没了吃饭的家伙。
这人民，真是傻的让人心酸。
叶知寒交代赵章顺和朱倩照看着施工，自己则离开了凤凰山，到附近的钢厂去了一些材料。
过了半晌，提着一个鼓囔囔的麻布袋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几个五院的学生远远的打招呼，也是没有听到。
……
回到自己的房间。
叶知寒将麻袋丢下。
里面一堆如同石头一般的焦黑碎片，就直接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这些黝黑的碎片主要由两类组成。
一类是电弧炼钢炉的水冷石墨炉壁，
一类是电弧炼钢炉的石墨电极，
但说到底，就是一个东西——石墨。
在这个大炼钢的背景下，石墨并不稀少。
尽管有着极好的耐热性，但因为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炼钢，一批又一批的石墨外壁被替换出来，做了废料。
不过叶知寒对这些废料有了一些新的打算。
石墨的化学性质稳定，耐腐蚀，同酸、碱等药剂不易发生反应。
而物理性质上，又具备耐高温、导电、导热等特性。
因此，从性质上来说，完全可以用来制作炊具。
……
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是把老百姓的锅给还回去的，
但要是还个铁锅，回头他们还是要砸。
要是这样你造我砸，我砸你造的死循环，那就单纯的浪费工业产能了。
砸锅卖铁这件事，在他看来不是说一句“不让砸”就能解决的。
还得动脑子。
铁制炊具肯定是不能造了，而现在各家各户都用陶器，不说干不干净，卫不卫生，就这种炊具能否把饭做熟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收了百姓的铁锅之后，还得想一个新材料炊具，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从化学物理性质上，叶知寒的目光放在了石墨身上。
而从产能上来分析，也再一次坚定了他的选择。
首先，大建设背景下，石墨废料非常多。
其次，我国是石墨大国，储量大且产地集中，因此运输使用非常便利。
因此，有现成的大量石墨，和丰富的石墨储备，如果石墨炊具有可能实现，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故宫方面规劝人民不要送铁，这是对人民的心疼。
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华夏，非常缺铁缺钢。
蚊香计划耗钢量将华夏的钢材储备清空，而百济危机所预留出来的两百万吨钢材，也只是尽可能合理的估计。
如果百济这场大火，一下烧了三五年。
或者说百济危机过后，别的危机又接种而至的话，如果没有大量的钢材储备，那将会是非常危险的事。
所以，虽然故宫再三要求不要送铁。
但叶知寒作为一个华夏军工设计师，还是要实实在在的说一句，华夏现在很需要铁。
所以，石墨炊具如果可行，那不但能够补偿那些砸锅卖铁支持华夏建设的人民。
更重要的是，可以把这个砸锅卖铁的风气，再推进一下。
……
这个事情叶知寒没有告诉子任同志和翔宇同志。
尊敬他们是一回事，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决断更加重要。
让故宫方面来鼓励砸锅卖铁不合适。
尽管是为了建设华夏，但多年以后，这或许会成为子任同志的一个污点。
他不希望子任同志为他的决定来背锅。
那就，自己来吧。
……
叶知寒一边观察着石墨废料，一边小心翼翼的列出了问题清单。
然后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进行解决。
从成本上来讲，自有储量巨大的天然石墨，必然是优于需要进口沙苏的人造石墨的。
炉壁的石墨，多为抗氧化性比较好的天然石墨，而电极则多是人造石墨。
叶知寒分别拿着两块不同的石墨，进行灼烧实验。
虽然都是热和电的良导体，但天然石墨的导热性能和导电性能是优于人造石墨的。
也就是说，天然石墨用来制作炊具，在性质上来讲，是优于人造石墨的。
第一个实验的结果，解决了石墨炊具最大的材料麻烦的同时，
顺带着，也对接下来的问题，降低了很大的难度。
那就是人造石墨的工艺流程通常是以石油焦和沥青焦，在高温压制的条件下使其石墨化。
但凡是和化工沾上关系，再用来吃饭，多少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天然石墨就比人工石墨好了很多，含碳量高，虽然有杂质，但很容易通过添加涂层、或者物理方法去除来解决。
……
接下来的几天，叶知寒除了每天的中午和晚上会到山上查看一下进度。
其余的时间，他就钻在自己的屋子里，对废料石墨进行制粉、黏结、涂层等工艺层面的设计。
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一周。
当他再次走到五院同事面前，将手中的数据交给他们的时候，原本清秀的脸上，已经冒出了点点胡渣。
整个人看上去，俨然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江湖客。
手上满是黑粉，脸上挂着几道墨印。
“这些拿去验证制作，然后尽快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