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高承晦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火焰团暗纹锦袍,头顶的金冠和腰间的金带都镶嵌着与衣物相称的润白色羊脂玉,看着倜傥又干练。
夏竹见到高承晦往东厢房处行来,她立刻撩起帘子向他问安道:“大公子,您回来了。”
高承晦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后,便想迈步进屋寻找商徵。
夏竹却跟在他身后小声同他说道:“大公子,少夫人她自午时起就一直在屋内睡着呢。”
高承晦身形一顿,立刻停下脚步问道:“现在还睡着吗?”
“嗯。”
高承晦闻言稍觉诧异,毕竟他知晓商徵从未有昼寝的习惯,他猜测她大概是病了,于是拧眉问道:“少夫人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奴婢问过了,少夫人说她只是有些乏累,就想躺着歇会儿,其他也没什么。”夏竹如实答道。
“好,你去忙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伺候。”
“是。”
等夏竹离开后,高承晦就放轻了脚步进到了里屋来。
薄暮黄昏,窗棂外透进来的淡黄色光线让屋内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柔光。
软榻上的美人正斜倚在织锦软枕之上,她那一双纤纤玉手露在秋香色的薄衾之外,更显冰肌玉骨。
高承晦慢慢走向软榻,他缓缓俯下身来,然后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用指腹在商徵的俏丽面庞上轻轻划过。
高承晦看着商徵美丽的睡颜,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泛起了些许笑意。
而此时,原本睡得还算安稳的商徵却在睡梦中渐渐蹙起了眉头,她的双手在无意识中将身下的薄衾慢慢拽紧,额头上也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高承晦见她这般赶忙坐到软榻一侧,然后握紧了她微微发抖的双手,轻声唤她的名字,试图要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徵儿~徵儿快醒醒。”
商徵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惊恐之色。她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梦里骇人的场景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徵儿,你方才可是做噩梦了?”高承晦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的轻抚她的后背问道。
商徵唇色苍白,她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方才那场噩梦之中。
听到高承晦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她那蹙着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些。
此时,在这间稍显昏暗的屋子里,商徵抬眸看向身侧之人时,她那双还泛着些水雾的双眸却将他险些看成了另一个让她心生梦魇的罪魁。
她猛然从高承晦的怀中挣脱开来,然后阴沉着脸迅速侧过身去,语气冷冰冰的说道:“你今日穿的这身衣裳不好看,以后别穿了。”
高承晦呆愣了片刻,他整个面庞都呈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自成婚以来,商徵一直对他都是轻声细语的,何曾像刚才这般疾言厉色过。
渐渐的,等他冷静后脸上的神情又转化为了深深思虑之色。他的余光扫了眼自己身上这件月白色锦袍,心中顿觉了然,然后又是悚然一惊。
“难道她又梦到高镜贺了?”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更深。
高承晦心中暗自懊悔,他素日里一向只喜爱墨色衣物,而这白色却是高镜贺那个混蛋往日里最爱的。
瞧方才商徵对他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和言语,想必是自己在穿上这件衣物后那原本就和高镜贺有几分相像的样貌变得与他更加相像,这才让商徵在恍惚间受到了惊吓,才让她突然心生不悦了吧。
“我现在就去换了它,你若是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晚膳我会让人去自家的酒楼里带着和你胃口的菜肴和点心回来,你就安心歇着吧。”
高承晦小心翼翼的对着那个依旧背着她的纤弱身影轻声说道。
商徵闻言后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之色,等听道他那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走远后,她立马发觉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然后自责的埋首呜咽起来。
她懊恼自己的敏感、自私和脆弱,憎恶自己这反复无常的情绪。
于是暗自骂道:“明明是我自己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往同他来的高家,现在只不过是在街上偶遇了蓝絮那个疯子一面,就这般喜怒无常的对他发起无名火来,我真是……”
可她就是觉得好怕,她好怕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会突然失去。
她现在真的好爱这个事事谦让爱护她的夫君,想着他之前差点要迎娶别的姑娘,她心中就不可控制的吃起醋来。
高承晦离开东厢房后,他就满怀心事的去到了一旁的书房内,他甚至有些颓然的坐在酸枝木椅子上暗自神伤着。
夏竹见他面色有异,也不敢过多打扰,在将托盘内新沏的碧螺春放置到桌案上后,她就打算静静的退出去。
“你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高承晦出声将她唤住。
“大公子,您有何事想问夏竹?”夏竹规规矩矩的站定后问道。
“少夫人今日出门可遇到什么人没有,或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高承晦狐疑问道。
“哦,今早我陪少夫人去了一趟城南郊外的松山寺给吕妈妈上香,在那里遇到了韩师爷,不过少夫人在受邀同他用了一盏茶后就告辞离开了。再后来我们就去集市采买,在那里遇到一个疯子正在抢食孩童手里的点心,听围观的人说那疯子好像是城东富通钱庄的少东家呢。”夏竹如实说道。
“蓝絮?”高承晦的心内一惊,顿觉不安的反问道。
“对,围观的人好像说的就是这个名字。”夏竹点头道。
“那之后呢?”
“之后我和少夫人又去了一趟胭脂铺子,又在那里遇到了沈小姐。哦,对了,后来城北徐家的三小姐也带着几位闺中好友一起进了这家铺子,她们还同沈小姐打了招呼的。”
“徐家三小姐?”
听到夏竹提起这个曾经差点和自己定下婚约的女子,高承晦的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夏竹点头道:“是啊,不过那位徐三小姐和沈小姐也不是很相熟的样子,她们只是匆匆打了招呼,也并没有多聊些什么。后来少夫人与沈小姐一起开胭脂铺后,奴婢便同她一起回府了。等回府后少夫人就说她身子有些乏累,于是进屋休息去了。”
等夏竹一五一十的将今日所发生的事都说完后,高承晦的眉心皱得愈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