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旸回了个比许誉更冷的笑。
“我说的哪句不对?”指节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笑里藏刀,“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她。”
余茵缩在副驾,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没有回过头去看两人的表情,怕打扰到他们。斜靠着车门,竖起耳朵,不想放过两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按理说一个女明星在录制综艺结束后离奇死亡了,怎么也得有媒体报道一下,但余茵来到这世界查了这么久,她从前的痕迹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搜她的名字,没有任何官方媒体的报道,只能搜到几条粉丝在忌日时悼念她发布的文章,凭借其中的只言片语,推测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
她拿小号去文章下留言,装成路人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待一夜,只得到一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尊重逝者”的回复。
大众多数都不知道隐情,只把当年的事当成一桩意外死亡的事故。
而知道隐情的,似乎都一致的选择了保持缄默。
“她是为什么去世的,你比谁都清楚。”
“你这个正牌男友,在她在的时候到底做什么?”
“恐吓她、逼迫她、威胁她?”
一声一声,邵旸说着控诉的话,语气却都比不上他刚开口的那句冷硬。
此时只能算是用十分冷淡的语气,陈述着存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连质问都算不上。
余茵听得心都沉下来,偷偷往后瞟,以许誉的脾气,她都担心他拉开车门当街跳车,或者跟邵旸同归于尽。
哪知道他沉默了,用一言不发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态度。
邵旸或许明白了,也不再做声,往前继续开着车。
而余茵不懂。
这什么哑谜?
到底有什么隐情,她走后世界发生了什么。
能不能说清楚啊!
没一会儿,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余茵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比起许誉,邵旸看起来更好套话。
正好邵旸也有话对她说,车停便说:“你留一下。”
这话当然不会是对许誉说的,那人下车时余茵回头礼貌性地对他挥了挥手,对方眼底明灭不定,还有未散的酒气,看她的眼神总之不是那么的……正常?
说不清。
“怎么还在跟他来往?”
余茵被邵旸的声音唤回注意力,抬眼看着对方,他抿着唇,下颚绷着,明显正在克制着不爽。
余茵在心里叹了口气,总是回答这个问题真是累了,“一个实验室的,我最近在帮他完成一个项目。”
“我指的是私下。”
“单独吃饭这个事情我也解释过了,就在刚刚。”
“牙尖嘴利。”
“实话实说。”
邵旸沉默了两秒,“总之——”
“总之你不喜欢我跟他相处,不希望我跟他谈恋爱,讨厌看见我俩在一起。”余茵自动填补他对话的空白,坐直了身子看他,“你是对我的偏见还是对他的偏见?还是觉得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除了谈恋爱没别的事可做。”
邵旸蹙了下眉,“我是怕他……”
“伤害我。”再次填补他话里的空白,余茵笑眯眯地看着他,洞察了真相。
邵旸没否认。
“为什么?”她开始套话。
“什么为什么?”他开始装傻。
“坐同一辆车,我坐在副驾,又不是在车外头追着跑。”余茵点破,“我听力也没问题,你们刚刚在车上说的每一句话。”
她强调,“是每一句,我都听清楚了。”
“去世、正派男友,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每一个字,清清楚楚。”
眼见邵旸表情变化,可能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余茵索性豁出去直接问了,“你们有什么恩怨纠葛,能不能别打哑谜一样?”
邵旸还在装酷,扯扯领带,“没有。”
个屁。
余茵一把薅住他的领带,逼迫对方看向自己,表情又酷又跩,“你知道吗?”
邵旸不躲不避地回看她,“嗯?”
“这种反复拉扯的感觉会加重我对他的好奇心。”她松开领带,把人推回驾驶室,“原本你坦坦荡荡直接告诉我,我的反应只会是,啊,这样啊,好无聊。但你遮遮掩掩不告诉我,我得花时间成本自己去调查,反复也查不到,疑问就更大,好奇心也更浓。”
“即便再平淡的结果,我都会觉得有意思。”
“不仅是这件事,我对这个人也会有兴趣。”
“停。”邵旸听不得这句话,打断她,“我说。”
余茵做出个手势,“说吧。”
“五年前我曾经录制过一档真人秀,许誉和他女朋友是这个节目的嘉宾。”邵旸表情不太自在,降下车窗,声音很轻,“后面你大概也能猜到,我喜欢上了他的女朋友。”
余茵垂下眼,小声“嗯”了一声。登出世界时,隔着门板的告白声言犹在耳。
“那个女生自杀了。”
跳转的太快,连余茵这个知道最后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人,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她懵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自杀?”
系统您真牛。
“是的,在酒店浴室。”邵旸眼圈都红了,“是那一站拍摄的最后一天,晚上组里人聚餐,喝多了,我跟许誉因为一些之前的事,闹了矛盾。”
“又因为有其他行程,我当天要离开,怕错过,离开之前,我隔着门板跟她告白了。”
余茵“嗯”了一声,这些她都知道。
“那会儿她的语气就怪怪的,但我以为是因为晚上的事她在生气,没有多想。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告白上。”邵旸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我逼了她,直言她男朋友根本不爱她,我会一直等她。”
余茵:“……”这个她不记得了。
“现在想,我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她,自己走了。”
“告诉她,她不被爱,她的男友不值得她爱,错把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自以为是地说我会等他。”
邵旸冷笑一声,这一声是笑他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要不要那么做,需不需要我。”
对于邵旸的自省,余茵没有发表意见。
她好像永远无法代入到这个情景里。
按理说他讲述的是跟她有关的故事,她多少也该有些触动。对着这个喜欢“她”的人,要么是怜惜,要么是感动,总要有那么一点。
但却没有,一点也无,无法感受,无法沉浸。
就像生病的不是林照间,而是她了。
“那许誉呢?”余茵像个冷血杀手,“他什么反应。”
邵旸听到这个问题时表情很古怪,余茵下意识以为他不想听见许誉的名字,却不想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她也露出了同样古怪的表情。
“他坚持不相信余茵去世了。”邵旸说,“不认尸、不配合调查,说余茵没死,躺在那里的不是余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