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是那种尽管没有一点声音和事件发生,耳边只有无限放大的呼吸声,似乎也别有深意的时刻。
电梯轿厢包裹人的三面壁板齐腰处有一小块长长窄窄的镜子,很干净,能清晰地将三人都纳进照射范围内。
视野恰好卡在余茵的连衣裙窄窄地收进去,又骤然放开的那一截儿婀娜身段。
她身侧,一边是男人垂感很好的灰色运动裤和浅色短袖交界的系带处,另一边则是西装革履男人的金属皮\/带,以及他自然垂落的手臂上一点腕骨的轮廓。
余茵暗自思忖,觉得这样的配置可以出现在任何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里。
爱情电影,是两个男人关于爱情的争斗,无情厮杀,她置身事外,胜利者能获得她的吻;喜剧电影,则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相遇,他爱她爱他;犯罪电影,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随时掏出一把\/枪\/解决其他两个人,一个侦探、一个受害者,以及一个罪犯;惊悚片,这时候应该停电,然后电梯里莫名多出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
抑或更香\/艳一点的,她一只手抓住邵旸的领带下缘,另一只手在身后隐秘地勾住许誉的小指,欲语还休。
而现实是默片,他们各自占据了电梯的一角,她如芒刺背地站在中间。
两个人之间这种氛围,看起来不是撕破脸的前任见面,就一定有深仇大恨。
电梯到1楼,门开了,电梯内让人窒息的气氛和外头自由的空气短暂交换。许誉率先迈步离开轿厢,回头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走时,视线隐隐往余茵身上扫了一眼。
余茵很有良心地没有跟他一起出去,而是跟邵旸一起站着,跟许誉告别。她不否认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记仇,刚刚她跟许誉打招呼,许誉板着脸没有理她,姿态很高。
邵旸的车停在-2层。
他意外地挑了下眉,在电梯门阖上后,问她:“怎么没跟他一起出去?不是要买东西?”
“说了送你的,不急着一会儿。”她真心实意地答。
“不是喜欢他?”
“叮”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邵旸的声音和电梯到达的声音同步响起。余茵抬腿往前走,出了电梯间,看墙上喷的区域序号,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你车停哪儿了?”
“c2。”
“哦。”余茵边往c区那边走边说,“我什么时候说了喜欢他?”
“打听他的消息,了解他的喜好,关心他的情感状态。”邵旸按了一下钥匙,不远处的黑车车灯一闪,他若有所指地四处看了眼,“搬到他楼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余茵摊摊手,无比无奈,“顶多算是好奇,房子是巧合,我不否认知道他住这个小区,但确实不知道他住哪栋楼,再说了,我也不知道爸爸在这里有现成的房子,更不知道会在他家楼下,世界很小。”
“你的意思是你们很有缘?”
“还能这么理解?”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
余茵停在黑车旁,等待着在这一晚说话突然变得尖锐的兄长上车离开。不管是从前成熟睿智的他,还是这两天疏离客气的他,她都习惯了,但这种有点咄咄逼人的他,她确实习惯不了。
见对方不站立动,她主动地拉开了车门,还了他今晚上车前的绅士礼仪,“请回吧,哥哥。”
“我需要知道你住到这个小区的目的。”
油盐不进的兄长不吃这一套,伸手一推,关上了门。
余茵耐心售罄,“私事,无可奉告。”
“以你目前的状态,我怀疑你一个人出来住的目的。”邵旸神色不变,没有因为她急转直下的态度不快,“你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余茵眼里闪着火光,学舌。
“我觉得你不可以。”
“你以什么身份觉得我不可以?”
“当然是你的兄长。”邵旸松了下领带,“我觉得你把自己置于了很危险的情况下。”
“你口中的危险指的是许誉?”余茵笑得挑衅,“他能把我怎么样?”
“还有我并不认可你的兄长身份,据我所知我和父亲和你的母亲在领证一个月后就协议离婚了,他们的婚姻本身也是基于利益,而不是情感产生的。兄长,是一个包含血缘关系,最次也要保持情感关系的词,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那个程度。”
在两天前,这段话都伤害不到邵旸。
他根本不在乎跟他有种同样姓氏的邵音到底是否把她当作“兄长”,他只求在每次短暂的“家庭聚会”时对方能收敛一下猖狂的眼神,不要当着母亲的面流露出太多对他的“感情”。这会为他带来一些处理起来并不愉快的麻烦。
青春期小女孩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见过邵叔叔给邵音买娃娃、买包,赏味期很短暂,那些“新\/宠”没多久就会被她丢进落灰的角落里。
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赏味期过去。
在客厅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哥哥”——这个她从前刻意规避的称呼,听到她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时,他松了口气。
意识到他的赏味期过去了。
可如今,看着面前倔强地看着他,眼冒火星,似乎他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小没良心时,他久违地品尝到了一点不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是不对的。
邵旸抹了把脸,从混沌的思绪里理清自己,再抬头时眉目清明,“是我多嘴了,你说的对。”
他打开门,“我走了。”
余茵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她心底是感谢对方送她过来的,还耐心地帮她检查房屋。可邵旸刚刚太奇怪了,那种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掌控欲让她想起路饶,几乎是下意识地竖起尖刺,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听他说要走,她态度软和下来,“开车慢点。”
邵旸降下车窗,“离许誉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