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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再次陷入了安静。

似乎是知晓多说无益。

于是,姜寒不再提及这件事,而是转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扬起头,咧嘴一笑:

“陈清照!义父你叫我阿照就行。”

声音虽然很轻,但落在姜寒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陈清照......果然是他......”

姜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名字,若是放在外界,可谓普普通通。

但落在他这位黄泉魔图传承者耳中,却并非如此。

只因黄泉大帝中的黄泉二字,只是对方名号。

而真名,便是姓陈,名清照!

也难怪第一次见面就隐隐觉得熟悉。

此人年纪虽小,但那轮廓、五官,和自己印象中的黄泉大帝,已是有六七分相似!

于是,他心中瞬间有了个猜测:

“首先,这人应当便是少年时期的黄泉大帝。”

“其次,根据这个世界的特殊规则来看,我并非是真正跨越时间长河,回到过去,而是大概介入了一段历史的倒影中?”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姜寒很快便得到了一个看似最为合理的猜测。

随后,他微微转头,看向面前这位一脸傻笑的少年,神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他实在难以将眼前这厚脸皮、嘴比脑快的少年,与那尊横压当世的黄泉大帝联想到一块去。

但转念一想,也许正是这份“脸皮够厚”的特质,才让他在日后一步步崛起,最终证道大帝之位!

“看来……想要解开这祭坛背后的秘密,还得从他身上入手。”

念及于此,他强压下诸多疑惑,朝陈清照看去。

而此时的陈清照还在喋喋不休:“义父你看,我多机灵!这脑门,搓火都能点着!”

“义子不收白不收啊!”

姜寒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义父不义父的,休要再提。”

开什么玩笑?

他才二十出头,哪来的闲工夫养儿子?

陈清照闻言,先是一愣。

旋即眼睛一亮,欣喜道:“那不如我改口叫你师父?”

“师父英明神武,师父威震四方,师父天下第一!”

姜寒:“……”

他决定不再和这张嘴较劲。

于是,目光落至对方怀中那被掰成五块的碎饼上。

“你这是?”

陈清照原本还在拍着小胸脯嘚瑟,听到这话,却忽然安静下来。

沉默数息后。

他低下头,轻声道:“这是……给我娘的。”

“我娘病了,躺床上快半年了,总是咳嗽,吃不下饭,连屋门都不愿出。”

“郎中说得吃补药,但那玩意儿,一副五十文,咱家根本吃不起。”

“我爹……”他说到这,声音顿了顿,“他一个人撑着,白天挑水,搬砖,抬石头,晚上卸货,一天才睡两个时辰,还是咬牙硬扛。”

“地卖了,牛也卖了,连我小时候的银锁也典出去了,可还是不够。”

陈清照说着,死死攥着那块小饼,眼圈悄悄红了,却强忍着没掉泪。

“你知道吗?这最便宜的药,也要五十文。”

“可我爹干一天活,也才赚七八十文,除去吃饭……剩下的连一副药都不够。”

“可他还跟我念叨,让我去私塾念书,说只要考上秀才,将来就能让娘过好日子。”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傻。”

“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读书?”

“娘都没饭吃,哪来的钱去私塾?我才不稀罕什么秀才呢。”

说完,他又低下头,看向怀中的碎饼。

“我长大了就去扛水,挑粪,劈柴……只要能多挣一个铜板,我娘就多一口饭吃。”

“可现在……没人肯雇我,说我年纪小,我也没办法,就只能……偷。”

陈清照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把那五块碎饼包好,塞进怀里,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

姜寒看着这一幕,不由有些动容。

而思绪,又仿佛回到过去,母亲“高婉柔”还在的时候。

那时,母亲因为要避开黑虎宗真传“曹勃”,故而带着自己回到了高家。

在那里,历经种种刁难。

但母亲为了让自己吃饱饭,默默忍受了这一切。

最终心力交瘁,积劳成疾,溘然而逝。

这种种经历,与陈清照何其相似?

沉默良久。

待从回忆中脱离。

姜寒缓缓说道:“你如今,几岁了?”

“九岁半。”陈清照抬起头,补充道,“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岁了。”

十岁?

这个时间点......

姜寒微微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当初,他曾从黄泉魔图的传承中,知晓过一条关于黄泉大帝的往事。

在黄泉大帝十岁生辰时。

一位月轮境界的魔修突然降临,血炼全城!

仅是一夜之间,城内便化为人间炼狱。

鸡犬不留,百姓尽亡!

而黄泉大帝,却因体质特殊,被魔修看中带走。

后在那位魔修的强迫下修行,成了被喂养的“血种”,只为将来祭炼成血丹,助其突破瓶颈,成就日轮境界!

“而距离这一切发生,还剩下一个月时间。”

“莫非要到那时,才会出现异变,窥见答案?”

姜寒陷入沉默。

而一旁的陈清照见状,不禁面露疑惑。

他不明白,这位便宜师父在知晓自己的岁数后,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立即询问道:“师父,您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小,不懂事?”

说完,还不等姜寒开口,便拍着胸脯保证道:

“师父您放心!徒儿虽然小,但稳重持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了流氓,骂得了泼妇!将来还能赚大钱养您养老送终!”

姜寒:“……”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

可眼见这小子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要扯着袖子继续吹牛。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一掌落在陈清照脑门上。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

陈清照瞬间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哎哟,师父,痛痛痛!”

他一边发出惨叫,一边抬起头,可怜兮兮望向姜寒。

姜寒无视了对方的目光,淡淡说道:“老实点。”

陈清照闻言,立即跟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

旋即老老实实起身,不敢再造次。

见他终于安静了,姜寒这才收回手。

“带我去见你娘。”

话音落下。

陈清照眼睛瞬间一亮。

这一刻,他连头上的疼痛都忘了,只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于是,急忙开口道:“真的?!师父你要去见我娘?!”

姜寒轻轻点头,未曾开口。

而陈清照,已是满脸激动,拽着姜寒袖子往前跑,嘴里不停念叨:

“师父肯定有办法!师父这么厉害,肯定能救我娘!”

姜寒笑而不语。

曾经的他,因为独来独往惯了。

再加上需要寻找“食物”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所以在那些年里,遭遇了无数次搏杀,曾负伤过不少次。

在这种情况下,他或多或少还是学了点医术傍身的。

虽然在觉醒黄泉魔体后,因为用不上医术,导致未曾深入钻研。

但就目前的医术水平而言,想要救助一位凡人,并非难事。

...........

不多时。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七拐八绕,来到城西一条破旧小巷。

巷子又潮又湿。

到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发霉味儿。

陈清照小跑在前,推开一扇木门,回头朝姜寒招了招手:

“师父小心点,别踩坏门槛……这破门一踩就塌了。”

姜寒微微点头,朝前走去。

待迈入其中,屋内景象映入眼帘。

只见周围陈设极为简陋,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只在角落摆着几只破瓷碗。

而在前方靠中的位置,还有一张用细竹编成的床。

其上,正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中年女子。

她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虚弱不已。

那正是陈清照的母亲——苏晚吟。

似乎听到了动静,苏晚吟微微动了动,轻声唤道:“清……清照,回来啦……”

陈清照赶忙跑过去,蹲在床边,小声说道:

“娘,我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苏晚吟艰难睁开双眼,看向姜寒。

旋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气力不支,只能虚弱靠在床边。

“这位贵人……清照年幼,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她本能以为,是自家儿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端。

姜寒闻言,眉头微挑,正欲开口。

却听陈清照的声音响起:

“娘你说啥呢?!不是的不是的!”

“师父才不会欺负我呢!他是我认的师父啊!”

说完,也许是担心娘亲不信,他又开始手脚并用,比划起来。

“娘你还记得王大力吧?就是巷口那个,仗着自己力气大,谁都不敢惹的那个家伙!”

“今天!被我师父一甩.......”

陈清照学着王大力被甩飞的模样,瞬间往前一扑,摔倒在地,掀起些许灰尘!

“就这样,飞出去老远了呢!”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摔得这家伙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他爬起身,眉飞色舞地复述着。

苏晚吟听完,眼神终于缓和了几分,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担忧。

毕竟,这个世界上,骗子实在太多了。

就在此时,陈清照急忙补充道:

“娘,师父真的很厉害!”

“而且啊,他今天来,就是专门给您治病的!”

苏晚吟闻言,眼神一亮。

可很快,又像想到了什么,重新变得黯淡起来。

连城里的老郎中都说了,她这病根深种骨髓,药石难治,已是无力回天。

又岂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小年轻能治?

苏晚吟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些许苦涩。

也就在这时。

“咯吱——”

不远处传来一阵推门声。

紧接着,一道粗犷爽朗的声音响起:

“晚吟,我回来了!今天啊,给你们带了点好东西!”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便踏进屋内。

他满脸风霜,衣角还沾着未干的泥渍,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隐隐飘出饭菜香气。

陈清照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爹!”

中年男子看到儿子,面露憨笑。

旋即把油纸包高高举起,在空中晃了晃,得意道:

“今天有肉,有酒,还有两个馒头!快拿去,给你娘补补身子!”

然而,苏晚吟脸色一变,询问道:“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平日里,他们一家三口连稀粥都喝不饱,哪有余钱买得起酒肉?

中年男子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别急,听我慢慢说!”

“还不是城东那位姥爷家的妇人生了孩子嘛?”

“你也知道,她之前生了六个闺女,这次终于得了个儿子,姥爷高兴坏了,大发善心,赏了不少银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地把油纸包放到桌子上。

旋即又忍不住拍了拍腰间那袋铜钱。

“这可是咱家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一笔‘横财’了!”

说完,这才注意到屋里还站着一位陌生人。

中年男子双眼微微眯起,本能挡在苏晚吟母子面前。

“晚吟,这位是?”

苏晚吟咳嗽了两声,正欲开口解释,却听陈清照抢先说道:

“爹,这是我今天刚认的师父!”

“你可不知道,师父厉害得很,今天我亲眼看到他,随便这么一甩,就把王大力甩出去老远了!”

中年男子闻言,微微一怔。

看向姜寒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身材瘦弱,白发赤瞳,脸色苍白。

这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哪像能打得动王大力的人?

可自家儿子的神情太过崇拜,一副认定了对方就是天上神仙的模样,让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当面质疑。

此时,苏晚吟咬了咬牙,低声道:

“清照还说……这位贵人,是专门过来给我看病的……”

中年男子闻言,眉头紧皱。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妻子。

又抬起头,望向一脸单纯憨笑的儿子。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长叹一声。

沉默半晌,他上前一步,走到姜寒面前,拱手弯腰,沉声道:

“在下陈岩,若贵人真能救晚吟一命,陈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必报此恩!”

无论真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