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日,天色黯然,下着蒙蒙细雨。
夫妻二人本不想离开王府,可今日是白马寺最后一日开放,过了今日得等到上元节过后才可前往。
玉环走在前面,李琩撑着罗伞跟在后面,身后还跟着几位随身侍奉的仆人。
如今已接近年关,白马寺中到处是前来烧香拜佛的信徒,整个上空香火味十足,佛音缭绕。
“阿琩,你说佛祖整日面对众人的祈愿,会不会觉得烦扰?”
美人儿用贝齿轻咬粉唇,茫然地望向正中间的鎏金大佛,心中有些触动。
“比起佛祖,我更愿意去财神庙拜一下财神,保佑我财运亨通,年年有花不完的银子。”
玉环眯着眼睛,一想到被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银子,不由地笑出了声。
“前来求佛的人这么多,佛祖可能都分不清谁是谁?又怎么会实现所有人的心愿呢。”
李琩莞尔,走到佛像前恭恭敬敬地往功德箱中投了三文钱。
“不过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得恭恭敬敬的拜一下佛祖,让他月老多念叨念叨,把你我二人的红线绑的紧一些。”
听到“红线”,杨玉环脸颊上泛起粉意,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
“那我...我也往功德箱中多投些银钱贿赂月老,最好让他在咱们的红线上打个死结,怎么分也分不开。”
美人儿的心跳有些快,慌忙地从怀中取了三分钱放在功德箱中后,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信女与夫君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听到玉环的祷告,李琩笑容缱绻,并未告诉玉环面前的佛像是掌管财运的文殊菩萨。
他不信神佛,将银钱投入功德箱只是为了求得心安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玉环也竟会如此。
她,她果然爱惨了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更要加倍的爱着玉环才行。
就算是全天下的苦都被自己一人吃了,也不能让玉环受一点儿苦。
“玉环,听说白马寺的斋饭很好吃,前面有位沙弥,我去问一问,你在这儿等我。”
白马寺的斋饭算是寺庙的招牌,前来求佛的信徒们一般用过斋饭后才会离开。
食用斋饭,另一层意思则是为了寻求神明庇护。
李琩耳根红红的,指着前方的沙弥,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眸子。
其实李十八郎是位极其容易害羞的小伙子,对着媳妇总是揉揉捏捏的,像极了未出阁的小丫头。
目光顺着男人指向的地方望去,玉环微微点头,温声道。“好,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李琩咧着嘴,朗声答了一句“好”,大步流星地往小沙弥所在的方向走去。
目睹着李琩逐步消失的背影,玉环微微敛眸,正当她快要走神时,苍老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了起来。
“女施主,老衲看你气度不凡,有大富大贵之相。”
老和尚穿着袈裟,望向玉环的目光多了些打量,一双慧眼仿若能够看出美人儿的前世今生。
这位应该就是白马寺的衍道大师。
玉环微微颔首,对着衍道大师俯了俯身。
“大师安好。”
“想必您便是衍道大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衍道大师颔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或许是贫僧佛力尚浅,并不能看出施主未来的命运,只是隐隐看出施主此生此世沉浮宫廷,甚至会有父子相争。”
父子相争?这是何意?
玉环参不透其中的道理,她急切抬眸,看向衍道大师的目光中充斥着疑惑。
沉浮宫廷,这个玉环明白其中的意思。
毕竟她是阿琩的妻子,而阿琩是大唐的寿王,自己也算是在宫廷沉浮。
只是..只是这父子相争,杨玉环却是怎么着也想不明白。
总不能,总不能皇帝从儿子手中夺走自己吧。
唐皇虽是好色,倒也不是什么强占子妻之徒吧。
“大师,能否为小女子解惑?”
玉环指尖微微颤抖,今日若是不将这句话弄明白,恐怕她会宿夜难寐。
“自然可以,只是女施主,贫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说,小女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玉环的回复,衍道大师眼眸中透着怜悯与仁慈。
仿若天地万物,在他的眼中,都是佛法的化身。
“女施主,既然命不可改变,不如顺应天时。”
“您命格高贵,命中注定会跟世间最尊贵的父子二人有所纠葛。”
“父占子妻,囚于深宫,马嵬坡上,香消玉殒。”
衍道大师紧盯着杨玉环,喃喃地说着他从慧眼中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衍道大师佛法有限,只能看到这些事情。
他的话仿若给了玉环当头一棒。
她檀口微张,眸中透着惧意,甚至不由自主地回望着李琩刚刚离去的地方。
明明自己跟阿琩相互爱慕,唐皇也是个极其要脸皮的人。
什么父占子妻,什么囚于深宫,还有那什么马嵬坡上香消玉殒。
这老和尚的意思是,自己不仅被唐皇强制占有,并且最终死在马嵬坡吗?
笑话,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是阿琩的妻子,又不是什么洗脚婢,才不会像个货物一样流转在儿子和父亲手中呢。
“大师肯定是看错了。”玉环笑语盈盈,只不过柔软的嗓音中有些止不住的颤意。
她攥着拳头,硬气道。“我与我夫君极其恩爱,必定不会跟其他男人有所牵扯。”
这和尚,还说是什么佛祖转世,恐怕这都是谣传。
依着她看,无非就是略微懂得佛法的江湖骗子而已。
她才不会离开阿琩呢。
“况且我腹中还有我夫君的孩儿,要是真如大师所言,父子相占,那我腹中孩儿该如何称呼?”
玉环捂着袖子笑了起来,听到这老和尚的风言风语,她不暴起揍这秃驴一顿,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听到自己被夫君的阿耶囚禁深宫。
倏尔,这位明艳的女子微微勾唇。
“真要有这么一天,我必会自挂东南枝。”
“我夫君也会护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