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遥远的记忆,亦是数不尽的黑暗。
从汴梁去阿城的路上,无数俘虏被金人用绳子拽着前行。
其中有男有女,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更有扎着总角的孩童。
最前面破旧的马车中,两个男人毫无尊严被金兵首领踩在脚下,嘴中骂骂咧咧道。“这就是宋国的皇帝吗,怎这般弱不禁风?就像是草原上待宰的羊羔子一样脆弱。”
浣衣局中,原本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贵妃甚至是皇帝的帝姬都褪去了衣衫,被金人粗鲁地抗在肩上,随便找一处空旷的地盘扔下...
女人的哭喊声时时刻刻萦绕于浣衣局上空。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那个叫赵佶的窝囊废还真是个小机灵鬼,答应了金国联合灭辽的计谋,将原本送给辽国的岁币转而送给金。
奉之弥繁,侵之愈急,谁知灭辽之后金国撕毁和约,转而伐宋。
乐殊攥紧拳头,抬眼看向赵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望夫成龙”的希冀。
倏尔,她红唇微起,娇滴滴地朝着赵祯莞尔笑起,软软的嗓音中满是蛊惑。
“受益,我这儿有好东西送给你,你看不看?”
这份屈辱的记忆不能只有她一人看到,受益作为大宋的官家,也得知道这段过往。
赵祯心中疑惑,像被猫儿抓了似的心痒痒。
“自然是要看的。”
他不仅是一位仁善的帝王,还是一位听话的夫君。
瞧着赵祯点头,乐殊捻动手指,将一束带有淡黄色光芒的光柱打入男人的眉心。
“这些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就看你怎么选了。”
美人儿双手交叉于胸前,不管赵祯做出什么决定,改革也好,因循守旧也罢,她都不会插手的。
天行有常,她不能强行改变事物运行的规矩,不过可以让赵祯知道这段往事。
即使还未发生,但未雨绸缪总比束手无策要好一百倍。
赵祯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个年老无子的皇帝选了宗室子作为继承人,继承人上位后进行改革,只不过改革到一半,新法失败,英年早逝。
随后幼主继位,原本富庶的王朝因为内部的矛盾愈发羸弱,且外部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政权。
再往后,富有文人气息的青年御极登基,每日不过追寻风花雪月之事。
平心而论,他是个极有文学素养的文人,而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再往后,沧海横流,民不聊生,富庶的王朝最终还是抵挡不过女真铁骑。
汴梁城内外,尸横遍野,空无一人。
呵,为了维护可笑的统治,不仅强行将民间女子掳走送给金人,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女人、闺女身上。
好一个“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宗姬、族姬、宗妇、族妇、贵戚女任听师府选择。”
而那“金一千锭、金五百锭、金二百锭、银五百锭、银二百锭、银一百锭”便是对她们的明码标价。
这些女子之中,有人被金人..致死,或被金人残忍杀害,而那两位大机灵在金军营中舔着脸讨生活。
二十二位帝姬,皆..致死。
这是一个王朝耻辱,更是人类在文明进程中的耻辱。
目睹这一切的赵祯额上青筋暴起,他紧攥着拳头,尤其是在看到那位无子的老皇帝也叫赵祯时,脸色更加阴沉。
他有妻子,也有儿子,才不是没有儿子被迫将皇位送给外人的倒霉鬼呢。
大宋虽然重文轻武,但在自己的治理下一定会将燕云十六州夺回的。
“改革!必须要改!”
赵祯红着脸,久久不能回神,只是机械般的重复着这寥寥几字的话语。
这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不能接受大宋最后竟是这样屈辱灭国的。
“殊殊,你捏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是真实的。”赵祯猛然握上乐殊的手背,他将额头埋在妻子的颈窝处,呜咽地哭了起来。
乐殊轻拍男人的后背,悄悄用内力稳定赵祯的情绪。
乍让赵祯看到这一幕必然会使得他的精神崩溃,可若不如此,大宋又怎么会焕然一新呢?
要想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必须要历经磨难。
“现在的大宋正当壮年,受益不要自责,你将大宋治理的很好。”
“那个赵祯不是你,你也不是那个赵祯,这天下必然会由你传给大郎,并不会因为无子将皇位交给外人。”
乐殊轻柔的身心稍稍慰藉了赵祯那颗手上的心,他使劲贴着乐殊,瘪了瘪嘴。
“我就说吧,娶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那个赵祯还真是个倒霉蛋,连个儿子都没有,不想我有娇妻在侧,还有大郎喊我爹爹。”
这语气中,竟然还微微带着些炫耀?
乐殊眼尾漾起笑意,附和道。“没错,只要从现在开始任用贤臣进行改革,将边疆稳定,收复燕云十六州。这样,咱们会给大郎留下一个崭新的大宋江山。”
“这段屈辱,也就不复存在。”
父母之爱子,则为子计之深远。
大郎即使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孩童,身上也承担着匡扶宋室的使命。
赵祯重重点头,他揉了揉眼睛,眼眶周边氤着红意。
“我明日定会跟丞相商量,若是不成,还请殊殊将这份记忆让每位大臣们都看一遍,毕竟那里面的女子也有他们的后代子孙。”
文人墨客最终所求不过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是家国入侵,必会有着空前的凝聚力,共同一致对抗外敌。
“现在朕明白了,不管是辽人,还是刚刚记忆中出现的金人,都不能妥协,也不能妄图用岁币换取和平。”
“以岁币图和平,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