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有些难堪,他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有没有被宫人看见,所以这一巴掌下手的时候毫不手软。
宋长意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唇角,接着一抹猩红出现在他的指腹上。
这一巴掌似乎打醒了宋长意,他的目光越过顾筠,冷冷对着周围的下人道:“今天发生的事,你们敢吐露出去一个字,就给本将军仔细着头上那颗脑袋。”
宫人们战战兢兢,不敢不答应,他们是知道宋长意的凶名的。
顾筠的怒火忽然攀升,短暂地失去了理智,“宋长意,你当这是哪?这里轮得到你做主?”
“我没有那个意思。”宋长意有些慌忙的解释。
他确实没那个意思,只是顾筠现在气急了,不想听他的解释。
“滚。”
这一次宋长意没再多做停留,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还待在这里的话,只会让顾筠更加愤怒。
他才刚杀了温燕婉,顾筠就知道了,说这事没有古怪他都不信。
他带过去的人都是极其信得过之人,所以宋长意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做这事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把柄。
“今天谁面见了皇上。”
“是卫大人。”
宋长意面色阴沉的去了卫府。
“你说什么?”顾筠似是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长意更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就闯入了卫府,将卫钊的人头割了下来。
还将温府的人送进了大理寺。
顾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气冲冲的直接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没人阻拦顾筠,所以顾筠一路进去的很通畅。
“宋长意,你现在是疯了?”
“杀了他们女儿还不够,又立马盯上了她的父母?”
“他们的手不干净,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宋长意的眼眶里全是鲜红又狰狞色血丝,似是一晚上都未曾入睡,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证据呢?”
“交给大理寺了。”
顾筠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就算这事是温家人之过,那卫钊呢?他的手也不干净?”
卫钊虽然不是什么忠义之人,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之辈,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他的嘴巴不干净。”
顾筠一愣,他理解宋长意的意思,无非是怪卫钊将这件事捅到了他那里。
顾筠失望地转过身,却被宋长意一把抓住了手腕。
“陛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宋长意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筠闭上眼睛大声吼道:“那你拿出证据啊,你光用嘴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宋长意,他是不敢相信宋长意的话。
自己保护了那么多年,又为自己挡了一剑的人,现在要告诉他,她其实并没有这么纯粹,总得让他有一个相信的理由。
宋长意的心就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似的,钻心的疼。
他从来就没骗过他!
可他终究还是不相信自己。
“皇上,你知道的,我从没骗过你。”
“证据,我会找到的。”
宋长意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筠把温燕婉的葬礼隆重的办了。
从那以后,两人像是陷入单方面冷战一样,顾筠再没和宋长意说过一句话,宋长意看见顾筠冷冰冰的眼神也有些下意识逃避。
那样的目光,像是刀子,能一刀一刀剜了他的血肉。
两人除了每日上朝的时候待在一个殿上,私下见过面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交流过,就算在在朝廷上,顾筠也故意冷着脸不去看宋长意。
顾筠先前的想法不是错觉,他发现当他在政事上和宋长意不合的时候,朝臣们似乎有意无意更倾向宋长意那一边。
他这才发现,他让宋长意处理政事的时候,宋长意已经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并且稳压了他一头。
这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比难过更多的竟然是愤怒,他也不知道在愤怒自己的因为温燕婉死了没有想象中那么悲痛的无情还是在愤怒自己竟是从来没有读懂过宋长意。
宋长意为了权利努力向上爬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了些别的情绪。
让他不得不怀疑五年前,宋长意的突然离去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能给他扶持,他想要站在更高的位置。
他不知道五年前的事另有隐情,也不知道宋长意拢权是为了在今后彻底侵占他,让他从此只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活。
宋长意觉得如果自己不选择这么做的话,顾筠迟早会去娶一个温润贤良的皇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温燕婉。
然后他会再一次忍不住挥出他手里的剑,杀了第一个,再杀第二个。
宋长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从前怕这怕那,生怕他受到一点点委屈一点伤害,现在倒是无所畏惧了,他更不想看到属于自己的神明,要将照亮过他的光投向其他人。
这样的话,还不如将他关起来,以后只有自己能窥见那一抹温润的萤火。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疯,明知道顾筠不喜欢男人,还心存妄想。
他不想像以前一样隐忍克制自己的的爱意,他要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都见证,他,顾筠,金陵王朝曾经的太子,也是现在的一国之君,是他的,是他宋长意的。
伽尔知道温燕婉被宋长意杀了的消息,这让他心情愉悦极了。
一下子少了个情敌,还是另一个情敌下的手,这可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好事。
但他转而又想到顾筠此时可能并不好过。
因为无论换成是谁家未过门的妻子被自己熟识的人一剑刺了个对穿,都不是一件能开心的起来的好事。
他强行按捺住飞跃的心,写了一封安慰顾筠的拜贴,顺便告诉顾筠自己想他了,能不能进宫陪陪他。
顾筠收到信,看到前面还好,心情好像是真的被安抚到了,但当他看到后面那些诉说露骨思念的话时,有些绷不住心态。
一个两个的,怎么他身边都是一群基佬,就没有正常人了吗?
哦,还有一个谢行之。
想来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从前顾筠受挫的时候总喜欢去谢府坐坐,把谢府当暂时的避风港俨然成为那几年的习惯。
谢行之总能有让人静心的本事。
说去就去,顾筠从来不会拖沓。
谢行之可能是有什么魔力在身上的。
要不然为什么他每次和他待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安心,要不是他是个男的,又和自己同龄,他都要将谢行之错认为男妈妈了。
谢行之看出顾筠的心情不好,捏紧了手中的瓷杯。
瓷杯在他的摧残下,差点就粉身碎了骨。
杯生不易啊。
“皇上,还是在为温小姐的死伤心?”
顾筠确实心情不好,却不一定完全是因为温燕婉。
他没听出来谢行之这话问得奇怪,闷闷道:“嗯。”
谢行之抿唇,不再多言,只是走到了那架他常用的绿绮琴前,为顾筠弹奏了一首曲子。
和缓的琴声短暂的平缓了顾筠的心情,让他沉浸在里面,暂时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昨日是休沐,今日谢行之要去太学授课,所以顾筠就赶着去了太学。
他现在太需要安静了,他要理清脑子里乱成一麻的思绪。
没错,他愈发能感受到自己的话在朝臣面前没有宋长意有分量了,这让他感觉到挫败。
他本不在乎权位,但宋长意这种做法,让他觉得像是被背叛了一样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