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之六:
川国的风相比与泗国的要明显清冷不少,但身为天工的白桑显然不明白温度这一说法,而它自从被少年从洛城“哄骗”来之后,目光似乎从未离开过那个不远处年幼的身影。
天工需要不断履行自己既定职责的,曾经的它被设下的职责便是无休止的建造泗国皇室规定所需要的建筑,而当遇见了少年之后,那份既定的可以被称为“注定”且无法修改的规则被强制性扭曲,开始向着改变者靠拢。
传说它是神明所造最杰出的作品,除却没有人类的情感与生理能力之外,几乎与“人”这一物种并无区别。所以它的学习能力与接纳能力很强,少年所做过的动作,所说过的话它都能一丝不差的记下。
对于这个天工来说,男孩仿佛比它以往所见到的任何人类都要奇怪,因为他实在太像自己了,甚至可以说比自己还要曲于“规则”之内。少年每日的行程固定,练剑的时间固定,哪怕连练剑的姿势招数也都固定,让白桑奇怪于他是不是与自己一样都是天工。
所以它一直在看着他,一直在看着……
但对于这一成不变之事,似乎是因一个从未见过的万妖城来的小丫头出现时,竟然为既定之事增添了一抹变数。
男孩不仅摘下了面具来面对女孩,更是笑的十分真切开心,这是白桑记忆之中为数甚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在男孩面容上见过的神情。
一种奇怪的情绪慢慢从那个提供能源的中枢之地传来,让天工在观察男孩之际罕见的发了呆,而又因为它是天工,并未有掩饰自己情绪的想法,所以便在女孩离开之后对男孩试着提了问。
“主人似乎很有好感,对那个小丫头。”
当少年第一次听到白桑这尚未熟悉词汇而有些错乱的语句之时,不由得呆愣住了片刻,随后却是眼神中划过了一点点的笑意。
“白桑为什么这样问。”
“白桑不知道,白桑只觉得主人似乎很开心。”
“开心…或许吧…”
“但主人在开心之中还包含着一抹其它的奇怪情绪,像是人类将要分别之时的悲伤。”
“……”
这一次,男孩没有回答,而是拿起剑再度挥舞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身边的天工并没有感觉错。
飞逝的时间间隙之光划过世间每个人的脸庞,少年稚嫩的模样也在这光梭中慢慢变得成熟,但未变的是他解答自由以及追寻自由的不变之心。
马飞儿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在她口中讲述在外形形色色除暴安良的经历之后,也让日渐变化的白桑的提问越来越多。
“主人为何总是在练习这一剑呢?”
“一剑明彻则万剑具通。”
“主人练剑是为了什么?”
“追寻自由之路必然不会平顺,自是会有需要拔剑之时。”
“主人…为何要追寻自由呢!”
“人总是想要追求自己所没有的,而我从来都不曾自由过。”
但白桑眼中的少年似乎并无桎梏,天工不理解少年所说的“无自由”从何而来,或许又因为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主人的话变得少了许多,它声音微微低了一些迟疑道:“主人的师父也许久未曾回来看过了,不知她出去做了何事。”
“她不是想当女侠吗?或许还在当女侠的路上……”
“那主人想做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白桑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道:“白桑越来越像人了呢……”
“白桑不清楚。”
少顷少年才目光注视着天工反问道:“白桑呢?白桑想要做什么?”
原本的一成不变不止是少年,白桑也是。而少女的出现似乎也让它产生了去看一眼这世间其它风景的想法,便肯定道:“白桑想看看海,想去看看世界的边界究竟是何模样。”
这是少年在与少女第二次离别之际曾经所说的,如今也成了白桑最想要做的事。
“好,那我陪你去看海吧…”
……
洛城皇宫大殿之中,独属于天下境的威势向着许轻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令他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般随时都有可能的被掀翻。而坐在王座的洛坤实力更弱于许轻舟百倍,只是他身边有一尊天下八境的巅绝守护,才避免了被无数的气浪冲击至昏晕。
“诸位听令!许轻舟便是神明要诛杀的逆神者,动手!”
付子规大吼之际也是挥手示意数十位手下动手,而大殿阴暗处更是有多达百位的天下境在严阵以待,明显是要断绝了许轻舟逃跑的道路。
“陛下这是何意!”
许轻舟怒吼一声,背后凤凰鸣应声拔出蓄势待发,但他不理解为何会遭受到自己名义上未来岳父的背叛。
“许轻舟,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泗国之人,亦与我皇室无半分关系。我泗国坚决与违逆神明之人划清界限,定要将你诛杀于世。”
这并非是洛坤所说,是其身边一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而他也正是庇护着泗国皇室的护国将军宋长风。却见他抬手将一封婚书丢在许轻舟面前,滚落而翻转开的皇巾上所写赫然是那封与久宴公主的大婚之策。
洛坤面色铁青,一方面是被如此多的天下境踏足国土而受辱不堪,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许轻舟此事的无能为力,就不知他心中是痛惜许轻舟天骄折损,还是惧怕事后神明降怒于泗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