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的爆炸失光,边陲村庄的融雪野火,以及此刻部落城邦的喋血欢呼,如此多的光怪陆离,组成了令许轻舟心中无法抑制心痛的悲歌。
他缓缓抬起头望了眼远方,总觉得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空落。
可联亲大会的角逐即将开始,他又只得强迫自己将目光拉回到面前。
比赛的场地若许轻舟没有观察与感觉错误,它竟是类似于地下古罗马角斗场般的圆形建筑,其观赛点在地面之上,能从上往下将内部的比赛场景俯瞰的清清楚楚。
而联亲大会对于鞑靼有多么受欢迎,从四周不断呐喊的人群就足以体现,人山人海已经无法形容此刻人数的堆叠,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压压嘈杂的人群,甚至一度让许轻舟以为自己是掉落到了一处由杂音组成的世界。
但,随着一道靓影在高台之上现身,所有的喧哗声也都逐渐减弱,而许轻舟也是转过头看向了那人。
心里暗暗惊奇,竟然是昨日在他面前跳出香艳之舞的那个黑纱女人。可此刻她却身着高贵黑绒大袄,肩披狐尾白裘,眼神似这正在散落的雪花一般又清又冷,完全没了昨天的妖艳模样。
“今日举办的联亲大会是我鞑靼流传百年之久的盛事,希望各位草原上的勇士可以满载而归。现在,请所有参赛选手进场!”
女子悦耳之声说完开场语后,便是有十多个身材壮硕的魁梧男人走向了比赛场地的四周,站在那数米高的巨大号角旁听令而动。
“奏!”
“呜!呜!呜!”
便听一声怒吼之后,数十尊青铜打造的牛角号角被吹响,在如鞑靼经典的呼麦声中,中央的比赛区域也被打开,所有来参赛的选手被一齐传唤了上去,乌压压的几乎将中心挤满。许轻舟站在人群最不显眼的位置不想暴露自己,而更想要先窥探事情之后的发展。
也无需花费太久时间,见所有人都到了场地中央,那黑纱女人才檀口轻启道:“此次联亲大赛的比赛规则,便是你们所有人在场内进行无差别无规则的乱战,只有最终站立的获胜者才有资格去挑选草原上最美姑娘!而美酒与佳肴,无敌的称号也会随之成为你胜利后的奖赏。所以鞑靼的勇士们!都放声呐喊起来吧!去战胜你们的对手,获得最后的赏赐!”
本就纯朴且奔放的鞑靼人,在台上那极度的佳人挑拨下,如同失去理智一般瞬间充满了斗志,甚至觉得自己此刻能将附近的所有对手撕成碎片。而话音刚落他们亦是开始打量起人群中最弱的一帮人,想要先击败他们来以此彰显出自己的强大与威慑。
“那么,待到那最中央的黄金号角吹响,便是这场角逐的开始,草原的勇士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杀!”
…
“好!我宣布!角逐开始!”
“呜!!!”
乱战毫无目的且四面皆敌,但如此更能激发出人深藏在骨子里的血性。虽然这比赛说公平算不上,说不公平却也有理有据,可许轻舟却觉得奇怪,甚至是很奇怪,因为这比赛与村长在来前与他所说完全不一样。
可顾不得许轻舟考虑太多,面前已经有不少鞑靼男人将略显文静的他当做了目标,便在开始的命令下达之后,齐刷刷的扑向了他。
如今任何阻拦他带走哑雅的妨碍,许轻舟都会毫不留情的抹除,随即者境修为的武道天命开启,他抬腿将一位重达二百多斤的壮汉一脚踢飞了出去,顺便砸飞了路径之上的另外几个人。
“杀!”
但杀红了眼,恐惧就会被战意笼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向了许轻舟,毫不顾忌自己接下来会受到的伤势如何。
许轻舟刚开始时还应对从容,可不知从何时起,身边的对手好像更换了许多,实力上竟能与他不相伯仲,甚至还有些连许轻舟单对单对付起来都颇为吃力。
而感觉奇怪的并非只有许轻舟,就连观赛席上呐喊助威的观众亦是有些疑惑。
“哎!打起来了!快看那那年轻人可真厉害!仅仅一个人就已经放倒几个壮汉了,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许轻舟的表现很快就被眼尖之人所捕捉到,而他们更是惊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如何爆发出这般大的力量,甚至同时与几人对战还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真的!明明比那些人矮瘦了不少,身躯的力量却可怕的离谱。”
“哎…对了,为啥今年和往年比赛马摔跤有些不太一样啊…”
“管它呢!自己骑马还没骑够?还想看别人赛马?要我说还得是团战这玩意看着刺激,几千人打在一起的场面那才叫大会,吼吼!太厉害了!”
今年的比赛为何突然改了样,或许只有坐在高台观看席上的摩柯知道,因为她身为女帝近官,代替女帝处理着大大小小许多事情,对于夜央心中所想也是多有了解。而若非是这联亲大会关乎民生,如此重要才令她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来此维持比赛的一系列秩序。
萨耶宣布完比赛,就迅速走回了摩柯身边,对着这个在颜值上丝毫不弱于自己女人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女帝大人为何还没有驾临?”
摩柯却不甚关心,目光紧紧盯着台下的那个陷入鏖战的身影冷冷回复:“我哪里会知道女帝大人想做些什么?许是现在没了空闲,在哪里正忙着吧…”
见搭档漠不关心,萨耶也是心里微恼:“可往年这个时候,女帝大人都会提前把时间安排妥当,从未有过纰漏…”
之后就是摩柯久久的沉默,或许真的是连她也不清楚女帝此刻究竟是在做些什么,萨耶便只好坐回座位上耐心等待,反正就算开幕未出现,最后结尾时走个过场也是一样。
而二人的目光自然一直看着场地边缘处的许轻舟,心里的疑惑又促使着萨耶开口询问:“女帝为何偏偏看上了个泗国的男人?他虽然长的还算凑合,可境界比女帝大人低了整整四境,用云泥之别比喻都是恰当…”
“男人不能仅用外貌来判断一个女人,正如同女人不能凭借武力来划分男人,许轻舟的价值唯有女帝大人心里清楚,对你来说当然并不重要。”
摩柯阐述了一丝哲理性,又将许轻舟的作用模糊掉,并不想说出夜央需要许轻舟的真正用途。
或许是并未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这黑纱佳人嗔怒的撅了撅绛唇,连那妖冶勾人的双眸里也写满了不满,却在看向那场中的目标后又强忍着将心里的火气给隐藏掉。
“摩柯,你说这许轻舟究竟喜欢怎样的女人?”
“反正不会喜欢妖艳贱货,我劝你还是收起那套自以为能勾引全天下所有男人的招式,小心别把自己陷进去。”
这下是彻底点了爆炸桶,萨耶本就心里急着吃热豆腐,可这摩柯一个劲的与自己唱反调,却不知为何阻止自己拿下许轻舟。如今说出的话更是过分,往日的她又何曾自降身份去勾引或别的男人?昨日的耻辱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便是将火气发泄了出来:“摩柯!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只是再提醒你,莫要在这条必死的道路上走的远而不自知。许轻舟在女帝心里有多重要你根本不明白,等到了后悔的那一刻想要回头就已经晚了…”
摩柯却并不在意萨耶此刻的心情,只是云淡风轻的注视着场内的一举一动,要将女帝布置给她的任务完成的圆满才行。
别人不明白许轻舟对于女帝的重要性,她难道不明白吗?而别人或许并不清楚女帝对于这许轻舟的占有欲望多么强烈,摩柯她亦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总而言之,谁想动许轻舟,那女帝必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即便是最得力的干将都无法忤逆这令天下所有人都胆颤的天威。
看台上的摩柯与萨耶各自心中的思绪都已经乱飘,其它观众也是逐渐意识到中央的那个并不是特别高大,但异常坚定顽强的背影。
“真的太厉害了!他已经打翻了三十多人了,还在战斗!”
“他是当之无愧的战士!”
“但我怎么觉得好像他附近所有人全都在围攻他一个人,却又对其他人熟视无睹…”
并不是错觉,明明乱战的对决,可所有与许轻舟持续战斗的参赛者几乎都是武道天命者,而且境界大多比自己高上半境到一境的实力差距。许轻舟也开始疲于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刚要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先改换个位置后再从长计议。
可身边的人却好似狗皮膏药般赖上了他,甚至还有不少人将许轻舟当成了目标,纷纷加入到了围捕许轻舟队伍中去。
“话说…女帝不是应该很在意许轻舟吗?为何又派你做的这些手脚,就连这百年来都未曾变过的比赛内容全部换了样?如此乱战之下,加之那些比他武道境界高上不少的对手,许轻舟想要赢可是难于登天。”
这些人的确都是摩柯找来的参赛者,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留余地的将许轻舟打败,彻底的将他踢出比赛。
“女帝大人的计划便是要看清许轻舟心中爱的分量究竟有多少,而且更希望许轻舟能输了比赛,这样才能让他去求女帝…”
话虽如此,可她…甚至女帝,都小看了一个男人能够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到何种地步。
许轻舟的进步肉眼可见,在习惯了一对多以后,这些配合起来并非毫无漏洞的围攻对许轻舟已经没了太大威胁,初入皆境的武者已经很难对许轻舟产生威胁,恐怕还要防止被这诡异的年轻人贴近身子从而抓住破绽。
许轻舟愈战愈勇,浑身的血液沸腾的滚烫,他本就是天生的打架料子,只不过性格限制了他许多年的行为。可如今,这头暴躁的狮子又放开了内心深处的闸门,张开尖牙利爪将靠近自己十步之内的所有天命者全部击倒在地,甚至每一人都被补了一脚踢在腰椎处,直接丧失了战斗力。
满拳满脸都是血,许轻舟吐出了一口方才被偷袭所导致的内伤瘀血,又毫无表情的看向了围着他的众人。
到此,如果他还不想明白自己被算计,被针对了,那这半辈子这就算是白活了。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人海阻止不了他带走自己爱的姑娘,他说过会守护她一辈子,便要将这个禁锢这自己以及她的牢笼打破。
脚步踩着地上无法干涸的血雪,他的前进竟吓得一圈人后退了几步,亦是胆颤起这个好似地狱归来的少年。
他近乎是一个毫无破绽的战斗狂人!
“上!他只有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他还能长出六只手八条腿出来?!”
或许这是当前能最好拿下许轻舟的方法,其他人也都明白拖着这许轻舟实在太难,他好似压根不会累一般。
他们又怎会知道许轻舟的呼吸法是学习自凤凰鸣的梧桐息?欲火重生,越死越强便是如此,每当许轻舟快要窒息力竭的时候,只要他能忍受痛苦翻越过去,那呼吸就会直接恢复平缓,令对手十分难受。
可如今却又被聪明的人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便是集体一股脑的冲,只要能将许轻舟牢牢抓住,那再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上!”
一声令下后,附近之人果真都冲着许轻舟围了上去,想要趁着此刻将许轻舟直接拿下。
这招的确有奇效,许轻舟在打倒打退十多人后,终究是被许多人拖倒在地,并且以肉身为砖头,堆叠了起来。
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可身上的重量还在增加,就是想把他直接干掉。
而此刻太累太累,或许放弃成了唯一的方法,真正想将他埋在人山之底的不仅仅是别人,自己或许也想放弃在了这千钧之下。
可心里有个微弱的温暖赋予了他再度睁开眼的动力,那个熟悉的笑容令他站在抉择的路口,毅然决然选择了燃烧。
他不能输,因为他知道,那个总是站在门口守候的姑娘还在等待着自己回家……
眼睛落下血,武道濒临破碎时刻的撕裂痛彻魂灵,他几近将牙咬碎,最后从那不知何处榨取了一丝力量。
“哑雅…等我…”
这一刻,许轻舟步入武道皆境…
这一刻,火焰燃起边陲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