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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中。

原本有如世外桃源般的云集别野,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云集别野只有数百守卫。

他们在周怀仁、熊大和赵大柱的带领下如门神一般守在了进入云集别野主院的第一进宽大的月亮门前。

他们用手里的刀,用自己的命,活生生将冲来的兵卒挡在了外面。

有高手从云集别野中飞了出来。

有箭羽从敌军的后方射了过来。

樊桃花又用手帕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数息之后摊开手帕,血更多,也更红。

她依旧将这手帕揣入了袖袋中。

她双手杵着茶桌缓缓的站了起来。

初时,她的腰是佝着的,片刻,她又站得笔直!

“樊桃花,你不能倒下!”

“你当如年轻时候那样坚强!”

她抬步走了出去,走入了雨中,来到了主院,走进了钟离若水的那处小楼。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根本看不出她受了重伤的样子。

小楼里有她的孙女们。

此刻外面的战斗声已传了进来,钟离若雨等人已握住了她们手中的剑,正要出去。

“情况出现了一点意外。”

钟离若水扶着樊桃花坐下,樊桃花看了看她的这些孙女们,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意。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坐下,听奶奶给你们说说。”

所有人落座,所有人面色忧虑。

“奶奶会让司空豹带你们离开,去水云山里。”

“然后……他会带着你们前往蜀州。”

钟离若水一怔,这才明白情况并不是如奶奶说的那般简单。

可李辰安还没回来。

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奶奶,我留下。”

“我不会武功,也受不了跋山涉水的劳顿,跟着姐姐妹妹们走……是个累赘。”

“我留下,等辰安。若是死了……我本也没两年可活,死已无所谓。”

钟离若雨也站了起来,“奶奶,我也不走!”

她担心着齐知山的安危!

哪里有独自离开的心情。

樊桃花当然明白她们的心思,但留下来,就是死!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伸出了两只手。

一指落在了钟离若水的身上,一指落在了钟离若雨的身上。

二人顿时一软,被其他的姐妹扶住。

司空豹走了进来。

苦难和尚也走了进来。

樊桃花起身,“我的这些孙女们,就拜托你们了!”

钟离若画小眼睛瞪得的大大的,“奶奶,我要等姐夫!”

司空豹一把抱起了钟离若画,“咱们去蜀州等你姐夫前来。”

“真的?”

“真的!”

“??……可姐姐还欠我桂花糕,蜀州有桂花糕么?”

……

……

萧十三娘她们随着司空豹和苦难和尚,保护着钟离若水等人从后门离开。

他们走入了秋雨中烟雨蒙蒙的水云山的时候,怀平山的人已攻破了云集别野的第一进门。

云集别野五百护卫仅剩百余。

三十高手仅剩十余。

他们依旧在顽强的抵抗。

熊大疯了一般的劈了两刀,砍死了冲过来的一名敌人,转头对周怀仁吼了一嗓子:

“老周,我俩去后院!”

“老赵,你特么一定要坚持一炷香的功夫!”

周怀仁和赵大柱明白了熊大的意思,“快去!这里老子顶住!”

熊大和周怀仁飞一般的向后院跑去。

后院有一处小房子。

小房子里还剩下一些少爷此前买回来的制造烟花的材料。

二人开始忙碌。

前方的人在一个个倒下。

敌人冲破了第二进月亮门。

赵大柱中刀,那一刀劈开了他的腹部,他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他牙关一咬,居然将肠子一把给塞了回去!

他脱下了衣裳,将衣裳绑在了腹部,他又握住了刀,又砍死了两个敌人。

就在二进院子中。

浑身都是血的赵大柱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已没有了一个袍泽。

敌人涌入。

如大水漫灌。

敌人渐渐填满了第二进院落。

然后……

那些刀疯狂的向周怀仁劈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剑从天而降。

剑光凛冽,剑气盎然!

许多的头颅飞了起来,许多的人惨叫倒地。

樊桃花落在了地上,院落里只有升腾的血雾和一地的尸体。

月亮门后的士兵再次涌入,他们分列在围墙的两侧。

有许多人爬上了围墙,张开了手里的弓,瞄准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樊桃花。

怀平山背负着双手走了进来。

“老夫人,值得么?”

樊桃花忽的一笑:“不值得!”

“既然不值得,何不放弃?此前老夫对老夫人说的那番话,依旧有效。”

“怀平山,老身对你比对奚帷还要厌恶!”

怀平山眉梢一扬,“此话怎讲?”

“奚帷作乱,为的却是宁国江山!”

“他早已看出了宁国之腐朽,他之意图是想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度,新的秩序。”

“他的手段不光明,但他的目的是通向光明。”

“可你呢?”

“你当真以为当今太子能力挽狂澜?”

“不!你其实很清楚太子只能坐太平江山,你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想要强行将太子扶正,却根本就不会去思考宁国的未来!”

“你这是在将宁国推向深渊!”

“你知道奚帷为何对皇宫围而不攻么?”

“他已知道你带着兵马来到了云集别野,他现在所希望的正是用你的刀杀了老身,因为他无法对老身下手!”

“宁国正是因为有了姬泰和你这样的蠢货,才给了奚帷可乘之机,也给了别国前来攻打宁国的胆量!”

“老身依旧是那句话,太子,可做个闲散王爷,绝对不能继承宁国之大统!”

“不是因为他太胖,而是因为他担不起!”

怀平山垂头,看着地上流淌着的被雨水稀释掉的血水。

过了片刻才抬起了头来,“这番话听起来很大义。”

“可那仅仅是老夫人你自以为是的大义!”

“你定国侯府里的那颗大叶榕长得很好,看来你确实牢记着当年卢皇后的重托。”

“世人只记得一个卢皇后啊……却无人还记得宁国还有一个怀皇后。”

“那是老夫的女儿啊!”

“太子是老夫的亲外孙啊!”

“我女儿临终之前托付给老夫的就只有一件事……保太子殿下登基为帝!”

“这十余年来,我怀氏卑微的活着,太子在东宫也战战兢兢的活着,他苦苦的熬了这么多年,却熬成了你们眼中不堪的模样。”

“你口口声声说他仁慈,他的手里没有刀!他的背后也没有依仗!你若是不仁慈,恐怕早已被姬泰给害死了!”

怀平山的声音陡然增大,面色变得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这不平的心渐渐平息,又徐徐说道:

“你定国侯府维护着宁国的江山,他就姓宁!你却不愿将这江山交给他……连试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不甘心,老夫也不甘心!”

“老夫人,老夫也很忙。”

“老夫还要去宫里。”

“你若依旧顽冥不化……”

他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五息。

他的眼睛徐徐眯了起来,脸色变得比这秋雨还要冷:

“……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