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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田媛顾着安亿的身体,没有多想褚言最后那句话。

安亿高烧昏迷,褚言处事不惊,回家时,医生带着药已经在家门口等。

医生看他浑身湿透,没有多问,立即先给他量体温。

褚言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医生又是插针又是挂盐水,田媛在旁插不上手,只能看着。

想来褚言已经经历过有经验,医生看着也是熟悉安亿的人,俩人忙活一阵后,医生留下药和遗嘱就走了。

床边终于空下来,田媛也能走过去,看一看躺在床上昏迷的人。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能去医院?又为什么会死?”她问送走医生回到房间的褚言。

褚言看了床边的人一眼。

“他高烧去医院会窒息。”

这是什么病?她从没听过。

“对医院里的什么东西过敏吗?可是之前杨医生住院的时候他也在医院,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田媛之前从没发现安亿身体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也刚能喘口气,站在床边,表情凝重。

“安亿的父母在他十二岁那年车祸离世。那时候,他也是高烧昏迷,他爷爷打电话告诉了他的父母,他父母着急,连夜赶回黎城,谁知遇上了台风,大风大雨,刮倒路边的大树,正好砸到他们的车上。与正对面的车相撞,双双离世。”

田媛惊愕地瞪大双目,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台风?倒下的树?车祸?

那么巧吗?

她的爸爸也是在同样的雨夜中车祸离世,也是为了回林溪村看她和妈妈。

记得他父母离世的日子和爸爸是同一天。

安亿,我们的“碰巧”早在十年前么。

“安亿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父母离世的消息,突然就停住了呼吸。经过医生的抢救才缓过来。”

“什么原因?”田媛着急问。

“医生也查不出所以然,醒来后,检查了身体,都没有问题。”

“是他的心理问题?”神色紧张。

“他爷爷以为这可能是偶然发生的。后来又发生了一次高烧,也是陷入半昏迷中送进了医院,发生了同样的事。幸好抢救及时,那一次他差点因为窒息而死。救回来后,立即出了医院,后来他的高烧才慢慢退。所以安亿高烧半昏迷的时,决不能到医院。”

“只有高烧的时候才这样吗?”

褚言叹口气,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人。

“谁知道呢?只期盼他无病无灾。”

“既然是心里问题,找心理医生看过吗?”

如果昏迷进医院就不能呼吸,以后他就不能生病,年轻小毛病还好,谁能保证以后没病没灾呢。

田媛在为他担心。

“他也确实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但他的思路比医生还要清晰。每次咨询想起父母离世,他的情绪反倒更低迷。后来他自己拼命投入到学习中,大学进入口腔学习后,就不再找心理咨询。”

褚言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潜意识里他一直把父母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如果他没有生病,父母就不会着急赶回来,就不会遇到台风大雨,不会遇到那棵倒下的大树,更不会遇到车祸离开。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因为他的高烧住院导致了父母的离世。”

“心病最难医。所以他才把守护诊所当做他的一切,因为那是他活着的理由。”她现在才能够真正明白,为何安亿对守护诊所有那么大的执念。

“他的父母是为了赶回来看他才出车祸走的,这是他心底的痛。”他垂下眼,声音低沉。

“可是那不是他的错呀!生病是他的错吗?台风树倒是他的错吗?诊所无法营业是他的错吗?医闹诽谤是他的错吗?”她怒道。

她的爸爸也是同样的原因离世的,难道她也要像安亿一样自责地过吗?

他同样有着随时停止呼吸的生命威胁,却义无反顾只守着一间小小的破诊所。

田媛以为,她有父母之爱,有疼她的外公,有林依依,有李勤,有七柒……她不愁吃,不愁穿,长得不错,身体健康,脑袋好使,有钱有房,一切顺遂。

虽有不待见她的田家人,但她一点都不在乎。

虽父母离世,也没有觉得不幸。

本该是自由自在,潇洒快活的一生,却给她限定了一个二十六年的时间。

她也会抱怨上天的不公。

但看到此刻的安亿,她却没有任何的怨言。

“是啊,他从没做错过什么,自己却揽下一身的错。老天爷给了他超乎常人的智商,给了他绝无仅有的容颜,却没有给他一颗公平对待自己的心。”

“大概是嫉妒他吧。”田媛狠狠道。

褚言第一次见她露出痛恨的表情,是为了安亿鸣不平。

诧异的眼神恢复平静后又移到安亿身上。

他轻轻对守护在床边的田媛说:“网上的文章你看过,虽然用词夸张很多都是捏造的,但从十二岁开始,他的生活就如文中所写,孤独一人。我虽陪伴着他,可也走不进他冰封的心中。”

语气无奈,“走了个嫉妒心强的杨琦,现在又是谁在嫉妒他?安亿,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季宴聪。”她的语气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一丝阴霾划过眼眸。

“我会查清楚的,不会放过他。”她的眼神透出寒意。

“我也不会。”冷冷道。

褚言接了一个电话,“安亿麻烦你照顾,我要赶回去了。”

田媛点点头。

褚言回头想要再叮嘱几句,正好看到她小心翼翼地伸手为安亿掖被子。

他把心中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缓缓地说:

“安亿,他外表看着冷漠,其实内心脆弱不堪。一篇小小的文章都能打击他,挫败他。生病从不和外人说,爷爷不在了,我也不能一直在他身边,以后,拜托你多照看他。”

“好,以后我照顾他。”田媛紧紧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毫不犹豫地应下。

那一刻,床上躺着的人,眉宇间似乎颤动了一下。

安亿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她信誓旦旦地说:“好,以后我照顾他。”

下一秒,她又迟疑了。

她凭什么照顾他呢?她又能照看他多久呢?

田媛捂着胸口,疼得喘不上气。

第一次想活得更久一点,为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