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别冲动,他一定不想让你出事的!”
意识越发混沌,俞醉满脑子只剩下挣脱的念头的时候,耳边传来这样嘶吼的声音。
父亲,父亲……
他的心一瞬间又刺痛了起来。
父亲……不在了?
怎么会,为什么?
理智崩溃着却又诡异地得到了清醒。
对,不在了,死了……
弗洛里斯死了,他的父亲死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父亲死了,那双无力垂坠着的手还被他握在手心里,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胸膛还贴着他……
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父亲又一次离开了他。
是啊……又一次留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可是……可是就一定要让他承认这个残忍的事实吗?!
就不能让他就这样守着父亲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能如了他的愿,为什么就是不能如了他的愿!
“啊——!”
痛苦地嘶声,俞醉感觉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像是失了控的洪水奔泻而出,他的灵魂仿佛被割裂成两半。
疲惫感在一瞬间占据他的所有感官。
“好累……”俞醉想,连抱着弗洛里斯的手都脱了力。
“怎么回事……”眼前的光景都变得模糊。
他想:“难道他也要死了吗?”
真好啊,这次……终于能跟着父亲一起了。
彻底失去了意识。
“拉斐尔!”一声急切地呼喊,黑暗神的情绪在看着少年倒下去的瞬间顷刻奔泻。
他动作迅速地在少年的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前托住了少年的脑袋。
手心里柔软的发触感依旧,但瞧见上面逐渐被暗色侵染了的发丝,黑暗神的眉头就跟着皱起。
黑色一点点沿着发丝的方向自发顶向发梢蔓延,金发一点点被暗色吞噬,像是夜幕吞噬余晖,但却又比那让人觉得惊险得多。
眼见一头浓密靓丽的金发就要被完全染成暗色,黑暗神来不及思索什么,出于本能的伸手,指尖调动魔法,想要吸收少年周身弥漫着的黑气。
可是头发变黑的速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缓慢,稍有一刻的停滞后,反而侵染得更快了。
“怎么会这样?”黑暗神的心颤了颤。
还是彻底失控了吗?
他的指节攥紧,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心脏已经颤栗不止。
“不可以。”心里这样抗拒着,他尝试着开始叫醒已经昏过去的少年。
“拉斐尔,醒醒,醒醒!”
“醒过来……别睡……”
一直这样失去意识的话,就真的要被黑暗吞噬再也醒不来了!
“醒醒!”
可少年没有给予他任何想要的反应。
“拉斐尔……醒醒……”
压抑着恐惧的颤抖:“你不能死……”
不可以……
拥揽着少年肩膀的双手用力又松开,许久之后,他的心里终于做下什么决定,决绝而坚定。
“我不会让你死去的……”
……
暮夜退隐在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后,宁静逐渐被喧闹声取代。
簌簌的风声、起伏的鸟鸣在耳边萦绕,是杂乱的乐章吗?还是无法诉说的另一个世界的神秘语言。
好像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用不舍的语气诉说着离别。
“是谁?”紧闭着双眼的少年蹙起眉头。
“在说什么?”
他想要听得清楚,可是那声音却好像离他远去。
聒噪的拍门声和焦急的呼喊占据听觉,一切美妙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想法溢出脑海,少年的眉睫颤抖,想要清醒却又被困在了方寸之间。
只有耳边的敲击声仍在继续。
“圣子大人,圣子大人……!”
“拉斐尔……阿俞……醒醒……快醒来,出大事了……”
意识朦朦胧胧,只是这一次他听到有谁在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是谁?怎么会喊他的名字呢?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已经抵达天堂了吗?
天堂……
睫毛颤动着挣扎,束缚在一瞬之间都消失不见,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迷茫和疲惫。
“这里……”俞醉仍然有点意识不清,“天堂也长这个样子吗?”
和想象中的差别好大啊。
他幻想着,心里有一种抛开一切束缚的随意,整个人都有了一瞬间的放松。
只是下一刻,急切地呼喊声又将他拉回现实。
“圣子大人!”
少女的声音,叫俞醉一瞬间清醒了。
是芙蕾!
从床上坐起,他的目光愣愣地落到自己光洁如玉的手上,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竟然还活着……难道昨晚是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
“圣子大人,您醒了吗?圣子大人!”
呼喊声再次传来。
“来了!”俞醉翻身下床,脚步都带了急切和希冀。
“我来了,来了……”他喃喃着,快步走到两人高的大门前站定。
双手用力,大门跟着敞开。
一缕刺目的阳光直直射在他的脸上,让俞醉的眼前有一瞬的空白。
等到眼睛重新适应光亮时,他抬起头,正对上门外神情焦急的芙蕾和一旁面色灰败的费尔德。
心里那点刚刚生出的名为希望的小火苗,突兀得“啪”地一下就灭了。
垂落在身侧的手又开始变得僵硬,俞醉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
“怎……怎么了?”他问,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带上了颤抖和恐惧。
看着芙蕾的眼睛都微微泛了红。
“圣子大人……”
芙蕾眼含泪光,整个人被莫大的悲伤笼罩,连少年的情绪都顾不及。
她的喉咙哽咽着,只一句话就说出让所有人心碎的事实:“教皇冕下……出事了。”
“费尔德先生今天早上去找教皇冕下,发现教皇冕下……逝世了……”
话音落,芙蕾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办啊,圣子大人……”她哭泣着,无助地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少年。
可俞醉又能好到哪里去。
“逝……世了?”
少年的眼睛像是一汪长满水草的死水,空洞无神,只在一瞬之间就失去了生机。
“谁?”
教皇冕下?
大脑似乎在顷刻之间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剩下躯壳本能地推开面前挡着的人,脚下一步又一步地迈进。
视野里出现一栋熟悉的小房子,推开门,那张记忆里最思念的脸出现在眼前。
“父亲?”他喃喃一声,身体失重般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