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惊讶道:“什么情况?怎么绕到那小瘪三身上了。”
“那就得说刘立人了。”杜处长叹了口气道,“他是跟赵师傅长时间接触的,四处找人破局,结果,就有人接了这个局。
说,只要做成了一件事,可以把赵师傅转回租界去,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毕竟现在的药厂和十几年前可不一样,里面人多,势力多,出局就是出局了。不会因为你是功臣就手下留情的。”
郑开奇点点头,“小张三这么大的分量了?杀了他就能搞定赵师傅的事情?”
他又摇头,“不对吧,莫不是抗日的小崽子们,下的套吧。他怎么说也是副署长嘛。”
杜处长摇摇头,“所以这事我没管,当做没听见。不过,对方的目的应该也不是小张三,小张三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郑开奇上下打量着杜处长,“老杜,你不会是什么特殊人物吧?给我下套?一个谋害副署长的计划你不管?
如果他那么好杀,我就下手了好么?
你别玩我啊,咱们好兄弟,但也没到同生共死的地步吧?”
杜处长急忙说道:“误会了兄弟。我也不是傻子,敢跟可能反叛的人接触么?”
他低声说道:“不瞒你说,我私底下去拜访了日本人。你知道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杜处长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惊愕,“日本人说知道了。”
“知道了?”
“对,知道了。”杜处长敦实的络腮胡脸上透着不可思议,“知道这是什么么?日本人默认了这次我看不懂的情况。南郊警署,可能有人在背后洗牌。
洗牌的人,已经得到了日本人的首肯。”
郑开奇紧跟着问道:“你问的谁?”
杜处长摇摇头,“宪兵队,特高课都问过了,都是一样的。
老弟,说句实在话,虽然你与小张三不合,这次我劝你别动手。”
郑开奇是不好意思问的,他与小张三水火不容嘛。
事情已经往最差的情况发展。
郑开奇就是有点茫然。
今晚这一桌,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劝我不动手,还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想起带走小张三那些人身上强烈的味道,以及之前李局透露的事情,郑开奇决定继续试探。
先知道这位杜处长的立场。
他点上一根烟,问道:“老关没了这事我知道,即便他走了,目前警署还有小关和小张三,谁又能篡权,把南郊握在手中?”
杜处长微微摇头,身体后仰,避开了郑开奇的烟。
他不抽烟。
郑开奇目光炯炯,“而且日本人既然不管,那南郊就归警视厅管,李局长不点头,他们也入不了局吧。”
“谁说李局长不点头?”杜处长笑了笑,“大家都是吃日本人的饭的。但中国这块土壤,谁没有个人情往来?李局长也有不得不回避的交情不是。”
“杜处长你好懂啊。说的跟你知道一样。”
“我是知道的。”
杜处长直接回道:“刘立人,刚坐在你旁边那位,就是我陪着他见的李局长。”
“那内幕你是清楚了?快跟弟弟说说。”
“我作陪那次只是寒暄,认识,之后他们如何做的交易,我不清楚。”杜处长抱着膀子坐在那,说道,“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老关死当天,南郊警署新来了两个副署长。
一个叫丁峰,一个叫毛森。”
郑开奇脑子飞速转着,起码现在,杜处长没有胡说八道。
掳走小张三的人说的就是丁署长和毛副署长。
这应该是两人以后的职称。
也说明这两人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
“这二人,你认识?”
“怎么说?老相识了。他们都是警备系统里面的。”
“都是什么级别的?我怎么没有耳闻?”
杜处长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上海这个地方,本就是修罗场。你来我往,谁行谁上。
军阀,国民政府,包括现在的,皇军。
日本人来之后,之前在上海呼风唤雨的那些有钱人,很多不想当日本人的狗,就离开了这灯红酒绿之处,遍地黄金之都。
我认识一个朋友,闸北开银行,正经生意,生意兴隆。
淞沪会战之前的备战状态中,他就转走了所有买卖,去了内地。
但内地哪有那么多生意?叱咤上海的综合性银行,变成了一个只面对一地的小银行。今年年初,我听说,银行倒闭,朋友穷困潦倒,不知去向。”
这一次,这位冷面无情的杜处长颇有些感慨。
“丁峰也好,毛森也罢。之前都是在警务系统里机要部门挂着闲职,现在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丝毫不留手,就是要断老关家的后路。”
“而小张三既然和关家捆绑,就自动卷入这个局之中。”
郑开奇嘀咕着,“这两位也都是老牌警务人员?跟老关是一帮的?这次是出来篡权了?”
杜处长摇头,“这我就不清楚。雷霆手段,缩短老关的葬礼时间,出任副署长。
从这两点来看,即便他们是老关的老伙计,也应该铁了心准备上位了。
如果不是,那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郑开奇默不作声,许久,说道:“如果按你所说,那么老关下葬的时间,就是这场闹剧结束的时间。”
三天,只有三天。
杜处长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时间是日本人定的?”
三天时间,盖棺定论。
所以他们才如此着急。
郑开奇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哎,这刘立人,到底是什么人?你能当那个中间人介绍给李局。”
“我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就是督察室的头头的。我的兄弟。”杜处长干了杯中酒,“前局长对我不薄的。”
到这里,又跟李局的话对上了号。
郑开奇问道,“那你刚才说的,不让我趁机对付小张三,是为哪样?”
杜处长压低了声音,“小张三失踪了,据我所知,不是我刚说的这些人干的。我怕你入场,局面更加混乱。”
一股寒气从郑开奇尾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