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刚吃了个早中餐,根本不饿,就在那陪了他一会。
“你手怎么了?”他问。
他看得出,楚老三已经斩掉过去一段时间的颓势,虽然受了伤,整个人的气势却高昂清奇。
“没事。”楚老三哈哈大笑:“饿了饿了,我先吃,吃完了再聊。”
郑开奇已经确认,楚老三的手上的伤就是武利所砍,他就是杀死武利,坂田银时,以及自己下属警员的凶手。
两个日本人该死,忠心于自己的下属被灭口杀死,你楚老三,一点愧疚感也没有么?
或许之前太多时候,他与楚老三的利益都是一样的,他没意识到楚老三的行径有多恶劣。
现在,他下了决心。
等楚老三吃完饭,郑开奇问道:“你早晨找我,是想干什么?把我媳妇急坏了。”
“嗨,还不是警员的事。我嘈,我的警官也敢杀,他妈的我刚开始听见可是气坏了。”
郑开奇笑道:“电话什么时候打进来的。”
“好像是七点多?早起的货郎又跑了一阵才找到电话亭。”
郑开奇笑道:“你今天倒是起了大早啊,平时早于九点,也看不见你的身影。”
“总不能一直睡懒觉啊。”楚老三说着。
郑开奇知道,他是为了拿到这个案件的侦查权。一旦不是他来得早,这事应该就落到老李身上了,昨晚到今天八点前,都是他的队伍值班。
楚老三可以带队去现场,把自己不小心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
他再是凶狠,毕竟不是心细的人。
一旦做心细的事,总是顾头不顾腚。
在郑开奇这半个知情人看来,破绽连连。
“怎么死得?不小心摔死了?”郑开奇打趣道。
楚老三摇头,面色沉重了些,“不,是被杀死的。他胸口有大创面的伤口,是被大面积大血槽的利器杀死。”
跟杀死那两个日本人的武器一样。
“嗯。知道了。”
郑开奇瞬间明白,楚老三赶时间,他知道有日本人死亡的案子不会交给南郊警署,情报信息也不会泄露。而南郊警署死了个警员,日本人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信息不共享的情况下,同样的伤口根本无足挂齿。
当然郑开奇没有傻到自己当这个出头鸟。
假意安慰了楚老三几句,他知道他并不悲伤,就去特务科上班。
“你加油抓凶手,我那边还有一堆事,你哥不让我消停。”
不知何时,二爷三哥成了过去时,郑开奇不再喊,俩兄弟也不再强迫,甚至觉得很正常。
“晚上回来给我再参谋参谋。”
“或许你已经破案了呢。走了啊。”
郑开奇目前的更多精力,还是放在渔火码头。
既然已经惊动了那个十三太保,那就得把他找出来。
刚到办公室,已经提前到位的众人都围了上来。
现在,不光是郑开奇,他的几个下属都接到了电话。码头上各个老板都神通广大,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小油王小张三小郭个个家里的电话打爆,温庆和阿标的小狗窝都被人轮番踩破了门槛。
都在想方设法套近乎,希望跟他们的队长求求情。
郑开奇笑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小张三为难道:“老张都跟我探讨了半天,让我适当跟你聊一聊。”
“既然连张三爷都这么大压力,看来,你们几个的日子,都不好过嘛。”
从游龙码头到渔火码头,昨天他们去了至少六个码头,每个码头少则三两,多则十个八个的货仓被查封,每个老板背后又牵扯了三五个投资商。
他郑开奇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警视厅的影响力,以及之前办过李东山的消息,绝对功不可没。
小油王忧心忡忡,“我爹那人城府深,都几次暗示我,要控制影响。哥,咱们要不要低调处理一下?”
“处理,”郑开奇的目的不是当日本人的孤臣,很多事情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跟联系你们的人打招呼吧,两成半,最低了。觉得行就去警视厅交钱。”
“警视厅?”众人意外,“局长那老家伙可是什么也没干啊。”
郑开奇看着几个小弟,笑了。
“废话。干不干不就是他一句话的意思,一两个稍微吃点,别说局长,科长都不管。但这个量,几乎是虎口夺食,局长都得眼红。”
“给局长上交,就是给日本人交。咱们的行动就有人兜底。”
整个上海的财政都在崩溃的边缘。除去军队,其实大部分还是中国人的岗位。
就当做做善事吧。
“对了,那个给老子耍威风的那仓货,不能放。船长叫罗光的那个。”
“好的,哥。”
众人一哄而散,目前的流程都很熟悉,无需多言。
小油王留下来,跟郑开奇汇报了的跟踪情况。
“那就是个标准的赌鬼,酒鬼,烟鬼。他就下过一次船,去了一个低等的妓院,两个小时后离开。”
“没进去问问具体情况?见的是谁?”郑开奇问道。
“我——”小油王罕见脸红了,“我自然不会进那种地方。”
“你这不专业了。”郑开奇上下打量着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场面扛不住?不就是妓院么?没听说今日无事,勾栏听曲的典故么?”
“那是阿标,不是我小油王。”
郑开奇来了兴趣,:“怎么的?阿标还有这种爱好?”
小油王神秘道:“哥,上次西郊回来,他不是搞得一身屎尿屁么?他突然觉醒了,之前分的钱没舍得花,突然间就住上了大房子,装好了家,这些钱都能买来,但没有女人啊,他刚开始去夜店,后来一失足,直接逛窑子了。”
郑开奇皱眉道:“这小子那么大转变么?”
“他跟我们说,那晚,就跟直面了死亡一样,他好像突然大彻大悟了。”小油王笑道:“看来那个神秘的铲屎官,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郑开奇没接话。
那是十三太保之一,某种程度来说,不是凡人。
他们或者有凡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或能力,或性格,如果一对一,阿标那样的生手肯定不行的。
“那就让阿标去。”
“对了,还有别的发现么?”
“没什么好注意的,都跟普通有点爱好的贫下中农没什么区别,唯一有点意思的,是他来回码头与最近的妓院,都是坐了同一个黄包车。”
“坐黄包车有什么稀奇的,如果他没什么亲人,钱赚了就是——”郑开奇愣了愣,看向小油王:“一个人?”
“对,同一个人,接送他。如果说巧合,是不是太巧了?”
“住哪知道吧?”
“当然。”这一点小油王相当有把握。
郑开奇笑了,“还是有收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