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队长?”
楚老二这才摔出了手上的资料。
“都看看。”
几人分别传阅,郑开奇看着手中的两张照片,是两个被泡肿胀了的尸体照片。
隐约可见,平头男性,青帮衣服,二三十岁年纪。
郑开奇觉得眼熟,一个警员想了想,说道:“咦,我怎么觉得眼熟!”
另一个警员也大声道:“对对,我也觉得眼熟。”
他俩这么一说,本就觉得眼熟的郑开奇一拍大腿,就要说什么,突然觉得不对,急忙说道:“屁,都泡成这个样子了,哪里眼熟?队长,你说结果吧,别让他们误判了。”
那俩警员也不是傻子。
突然想起上次一群人去突突了冯老七的烟土这件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毕竟时间跟上交报告的时间对不上。
楚老二也想明白了其中事情,通过警员的反应,瞬间知晓这两人应该就是冯老七货仓事件中消失的那两个手下,直接说道,“这两人,通过技术科比对,死亡时间跟我们清剿冯老七烟土的时间一样。当时溜掉了两个,那么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那两个人。”
他看向众人,“在我们之前的报告中,这两人带走了货仓里本来有的重武器和药品。但现在,我们有理由相信,是有其他人带走了这些违禁品,让这两个尸体来顶罪。”
“如果不是太君要用河道,市政在清理河道时发现了这两具尸体,我们还要被蒙骗过去。”
郑开奇心里嘀咕着:老孟啊老孟,黄浦江里那么多尸体,怎么就你这两具处理的尸体就被发现了?你倒好拍拍屁股去延安了,老子给你擦屁股擦到现在了都。
楚老二说太君?不是日本人?看来他也猜到池佑珊可能是日本人了。
这个楚老二,也是不好对付啊。
池佑珊在旁边仔细看着报告,前因后果刚明白,突然说道:“开奇哥,那个什么李默的事情你不跟楚队长说说?”
“李默?”楚老二皱眉。
“嗯,之前调查鞭炮厂的事儿,问过他话,刚才听三哥说,这个人畏罪潜逃了。而且,经比对,冯老七卧室那嘈杂的脚印也是他的,他很有可能是冯老七的发报员。”
鞭炮厂!
港口医院事件!
楚老二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他是除了郑开奇外,唯一一个坚信,港口医院被劫走的那人是共产党,组织这次抢救任务的肯定也是共产党的人。
“鞭炮厂?”
如果李默是因为调查鞭炮厂的鞭炮而逃走,那么他肯定是共产党。
那么他极不可能是冯老七的手下!冯老七是前复兴社的人,不是共产党。
那么,李默就不可能是冯老七的发报员。
那他的脚印为什么会出现在冯老七的卧室?
对了!他是凶手!
共产党李默,杀死了复兴社成员,特高科密奸,冯老七。
楚老二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都狰狞哆嗦起来。
他猛然骂道:“屁。这李默是共产党,是他杀死了冯老七。”推开众人,去了科长办公室。
很快,办公室里想起了刘科长骂人的咆哮声。
“港口医院不是你跟烟土贩子的纷争么你个混蛋!”
“怎么现在又成了共产党高级首领了?”
“你让老子怎么跟局长交代?怎么跟日本人交代啊你个混蛋!”
“队长以上干部都滚进来开会,一个个就知道偷听。”
整个特务科办公楼响起了刘科长歇斯底里的咆哮。
郑开奇知道,楚老二已经联系起来了所有的点,确定了李默的身份。
他先是利用货场巡查员的身份偷窃了鞭炮,继而参加了港口医院营救齐多娣事件。这次被突如其来的审查,为了不被发现,也怕连累其他同事,选择了暴露身份离开。
郑开奇能想到,楚老二晚了会也就想通了关键。
这去挨骂,肯定是跟刘科长说了港口医院的关键真相,被刘科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楚老二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他脸色阴沉,声音沙哑,“协查通道全部发出,捉拿共党地工李默。从今天起,抽调出三个行动队参与全城搜捕,咱们也在其中,下面分配任务。”
港口医院的事情让楚老二和整个警局都知道,被抢走的共产党肯定是身份重要的高级特工,参与行动的李默,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抓住李默,就能挖出一大片地下党。
整个特务科都被调动起来。
接下来的大半天,整个上海被特务机构掀了底朝天。身残志坚的郑开奇也和池佑珊一组,跟着一个老警员陪着宪兵队一个小组在南京路上挨个查,一直到了午夜替班,池佑珊把郑开奇送回酒馆。
“妹砸,这么晚了,不行在这里将就一晚?”郑开奇笑嘻嘻。
“讨厌。”池佑珊羞红了脸,开车回家,心里把郑开奇杀了不知多少遍。
自从郑开奇早出晚归,刘妈两人每次晚上回去前,都会闷上一大碗米饭和一些剩菜。其他的剩菜她们会打包贴补家用。
吃了点东西填补肚子后,感觉身上的伤没那么厉害了,这才踏踏实实用凉水泼了泼身子,准备上二楼睡觉时,他察觉到了异常。
一楼二楼拐角处的黑影里,静静站着一个人。
应该是从他开始吃饭就在那,他只是刚发现。
“哪位好汉?”
他闪到阴影里,手下意识摸到了柴房边上的一个扁担。
那人影轻笑一声,从阴影里慢慢走到月光照射的地方。
李默。
“是你?好你个共产党,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到我面前。”
郑开奇大喝一声:“老子打死你。”刚冲到了跟前,李默缓缓把手从口袋里逃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郑开奇。
郑开奇尴尬停住,满脸怒容变成了谄媚,“好汉!好汉!共产党不杀老百姓的,是吧?我就是个混口饭吃的老百姓啊。你要冷静啊,钱在二楼,随便拿,有不少啊。”
“哦?”李默冷冷一笑,“齐多娣可没有告诉我,你很有钱。他说你是个很懒散的店小二。”
齐多娣?
李默知道齐多娣?
郑开奇愣了愣,反问道:“谁?我不认识?你在说什么?”
“不用紧张。”李默笑了笑,“他让我告诉你,你没有按照约定杀死他,让他受了那么多罪,他很生气。等过几天伤全好了,会亲自从租界杀过来的。”
此时,郑开奇才松了口气,骂道:“李默你不够意思啊,早说啊,非让我装的那么猥琐。”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上了二楼,李默跟郑开奇说的他的行踪。
“你一去货仓我就认出了你,当时只知道你是老孟酒店的伙计。后来怕引火上身,也怕让同事遭殃被牵连,就赶紧离开,去了租界。租界有老孟的一个临时联络点,我是知道的,结果在那里遇见了齐多娣。”
李默笑了。像个阳光大男孩。
“齐多娣我认识,那晚港口医院的事我也参加了。”
“这有什么好臭屁的?计划还是我筹划的呢。”
两个二十来岁青年互相笑着,聊着。
“这里被巡查了一遍,又是我家,不会有人来,今晚起码是安全的。”
开始谈天说地。
“你怎么进了租界又出来了?”
“老吴身上获得的情报不是密文么?当时送到齐多娣那里,这几天他好了些,就给翻译了出来,如果不是我去,他估计得拖着病躯来找你了。”
“什么情报?”
“关于对一个人的审核问题。”
李默拿出来一张照片:“照片是我刚搞到的。”
一个脸白微胖中分眼睛的中年男子。
“此人叫王申。原淞沪支队的警卫员,前阵子回家探亲时被秘密逮捕。老吴的消息就是这个。
齐多娣说此人是国民党军俘虏后收编的,心思驳杂,革命信念不坚定,很有可能叛变,让我回来查看。
这个人一直被囚禁在南郊警署,我观察了一下午发现,他的饭菜很好,怀疑他已经叛变。”
“老吴知道他被抓已经是很多天之前了,淞沪支队也该早就换地方了呗。应该不至于这么紧张吧?最多是个锄奸任务。”郑开奇疑惑道。
“锄奸是必须的。问题是,去年年底,淞沪支队的一个负责地下交通线的副队长被抓了,身份没有完全泄露,一直没有叛变,现在还在监狱。
而这个王申,正是那个副队长手下的人。就怕他为了立功,想起来这一节,认出来副队长,那样就坏了。”
一般被抓住后,都会让人吐露他所在组织里的情报,实在是没有情报可吐了,才会考虑甄别监狱里的人。
李默说道:“一旦副队长被指认出,敌人恼羞成怒,他必死无疑外,他身上的那条地下交通线也得迫不得已全部撤掉。那样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郑开奇点点头,深知一条交通线的重要性。
“我的任务是什么?”
“查出来王申他具体有没有叛变,如果叛变的话,什么看守规律。告诉我,我来解决。要快。”
郑开奇说道:“好,没问题。”
“对了,你为什么叫李默?”
“你为什么叫郑开奇?”
“我妈给取的,开好像是辈分吧。”
“名字也是我妈取的,从小鼻子就灵,露天厕所几天没清理我就能分别出来。”
“哇塞,来,黑狗,你往那边躺一躺,我有洁癖的。”
“你身上有狐臭怕我闻到么?”
“你滚一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