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秋纯被小心翼翼地抬到对面的客栈,来晚了一些只知道迟秋纯被撞下楼的薛度雁心中一突,忙让人回家去将韦大夫和钟芸湘都请来。
除此之外,所有的太医都被请到了云来客栈。
完颜律还没死,比起迟秋纯来却好太多了,他被李薇找了两根麻绳死死地捆住,押进宫里去了。
宣德帝这才第一次看到这个曾经的四弟,那个一出生就夭折,被完颜真带去金国的野种。
他让人完颜律随意治了一下伤,就将人带去了暗室。
这么多年了,怎么也该让他们母子见一面。
门被打开,柳茉的身影露了出来。她比前几年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
“柳贵妃,我带你的儿子来看你了!”宣德帝仔细地欣赏着柳茉脸上的震惊,把被五花大绑的完颜律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儿子,认得出来吗?这是你和完颜真生的野种啊!”
看见完颜律只有一只眼睛,唇角还沾着血迹,柳贵妃低吼一声:“你有什么冲我来,小四是无辜的!”
无辜?
谁都可以无辜,但是柳贵妃和她的儿子不无辜。
她年轻时做的事情,千刀万剐都便宜了她。
而她的儿子作为利益既得者,享受了所有他们兄弟三人小时候享受不到的,得到的东西也远远多于他们。
现在跟他说无辜?这真是他此生听到最荒谬的笑话。
“金国亡了,我送你们母子见最后一面。”见过之后,就该送他们与先帝团聚了。
完颜律用右眼去看柳茉,她瘦骨嶙峋,头发花白而凌乱,琵琶骨被穿透,双手被绑着。
这人就是他的生母吗?
阿父说他的生母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可如今看着,只像一个残年老妪。
他对自己的生母没有什么感情,一出生就被抱走,到现在几十年了才见第一次面,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可是奇怪的是,看见她受苦的模样自己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疼。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吗?
宣德帝没有让他们相处太久,只让他们简单地见上一面,看见柳茉脸上的绝望,他心满意足地让陆一送他们上路。
母后死之前,脸上的表情会不会也这样绝望?
一切都结束了,让母后和他们兄弟三人受了一辈子苦难的畜生彻底湮灭。
在暗室出去之后,宣德帝就下旨封赏有功之臣。
江九重和沈炎章杀敌有功,一个被封为一品定国公,世袭罔替。
一个被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镇守北疆,护万民。
李纾卉拒绝了宣德帝的封赏,她现在只想做一条咸鱼,守着她家王爷过一辈子。
李薇则被封为三品昭威将军,赐将军府。
搞笑的是,李薇的家人知道她当了官之后,又腆着脸贴了上来。
就连她曾经的夫家,也一口一个娘子,一口一个我错了,想让她接他们到将军府住。
李薇没有心软,哪怕被御史弹劾,她也没有动摇。
曾经将她侮辱的孙老三早已化作白骨,她的恨也随之消散。
可家人的冷待和羞辱还历历在目,将她送给老光棍的画面依旧清晰,凭什么他们说一句对不住,不得已,她就要原谅他们?
李薇的娘家人和曾经的夫家见她不为所动,来昭威将军府闹了好多天,见李薇依旧不为所动,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娘家的事情一解决,李薇就带着手上的女兵去了西北,镇守大盛的山河。
薛度雁的四个女使都嫁了人,她并未随意替她们婚配,嫁不嫁,嫁给谁,都由她们自己选择。
兜来转去,垂虹最后还是嫁给了李鸣,经过几年的调理,他的身子已经大好,经营着家中的药材铺,日子也算富足。
扁舟和青墨成了一对欢喜冤家,在一个月亮光满大地的夜晚,青墨拿出自己雕了好久才雕成的檀木簪子,准备送给扁舟,却一时手误,掏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蜈蚣,被扁舟绕着池塘追着打了一圈,才艰难把簪子送了出去。
晚照自己看中了一个男子,同她一样也是个大夫,夫妻二人成亲之后,开起一家医馆救死扶生,解了不少疑难杂症。
寒侵则嫁给了龚三旺,嫁人后留在定国公府做了管事娘子。
崔妈妈年纪渐大,早已退了下去,时不时去和薛度雁说几句话,叮嘱儿媳要仔细伺候。
薛度雁的肚子满六个月的时候,彭氏去世了。
她看向江九重,只听见江九重淡淡的声音:“她不是害死娘的直接凶手,却也是故意为之。能留她多活几年,已是我仁慈。”
老太爷和老太太在薛度雁有孕不久,就因为一场风寒丢了性命。
成国公江华安因为一场坠马而瘫痪在床,至今无法动弹。
这些都不全是意外,其中有江九重的手笔。
江九重不相信老太爷他们这么多年来,当真对齐萱死亡的真相毫不知情。
彭氏被关家庙后,江九重曾上门试探过,他们闪烁的眼神和支吾的语气,让江九重知道,其实他们是知道真相的。
可是,他们却让彭氏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躲在彭氏的身后,心安理得地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彭氏对齐萱的不闻不问和袖手旁观固然可恨,可他们的装聋作哑更是令人作呕。
彭氏嫉妒齐萱夺走她的宠爱,对齐萱下手无可厚非,但是齐萱是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看中的人选,尤其是江老太太,齐萱生前与江老太太关系极好,却也能装作不知道她的死因。
江华安不肯承认自己爱上了齐萱,只敢将她的画像小心地藏在书房,她死后也只悲痛过一阵,知道她的死因之后也不过是和彭氏吵过几句,过后依然是恩爱和美的夫妻。
最可怜的是齐萱,为了活命嫁到成国公府,到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江九重抱着薛度雁,目光在棉棉的身上落下,眼里藏着无限的情绪:“杀母之仇岂能不报?以后不论是下地狱,还是无法投胎转世,我都认了,由我一人承担!”
棉棉伸了个懒腰,走到他的身边蹭了蹭,随后挨着他躺了下来。
薛度雁目光一动,抬手摸上棉棉的脑袋。
她抬眼对上江九重的眼神,“你去哪,我就去哪,上天入地,我都与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