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珏着急忙慌地赶到不归楼,先去薛度雁存放嫁妆地库房看了一眼,只见三个库房的门大开,里头空荡荡的,一个箱子都没有。
他又跑到薛度雁的屋里,见她面无血色,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艰难地开口问道:“你的嫁妆都搬出去了?”
薛度雁喘着粗气,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垂虹替她答的:“姑娘说她病成这样,不好继续留在侯府,还是早些搬出去为好。”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侯爷,难道你后悔了,不和离了?”
沈听珏很想点头,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薛度雁那副似乎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后悔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薛度雁将他眼底的痛看在眼里,那是在心疼即将到手的金山银山,转眼就飞了。
她捂着嘴虚弱地道:“侯爷,你不必开口挽留,我的心意已决。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我绝对不能留在侯府……”
沈听珏嘴唇嗡动,想让她搬离侯府,嫁妆留下。
然而在这一刻,一向脸皮比旁人厚的沈听珏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不是说嫁妆先存放在侯府,等你病好了再回来吗?”沈听珏有一丝被人蒙骗的愤怒,还有几分觊觎妻子财产的心虚。
薛度雁当着他的面呕出一口鲜红的血,哀戚地说道:“我也想把嫁妆留在侯府,可是爹娘知道我们和离之后,就派人来把嫁妆全部抬走了,我身子弱,拦不住。”
“我说了要把嫁妆留在侯府,他们怎么都不同意。他们说,要不是因为圣旨赐婚,上次在顺天府就该让我们和离了。”
想到自己因为养外室挨的那五十大板,沈听珏的脸色难看极了,双手紧握成拳,双眼死死地盯着薛度雁。
薛度雁眼神闪烁,见又气又怒,忙道:“侯爷要是缺钱使,不如我派人回娘家说一声,让他们把嫁妆抬回来?只是,我怕爹娘会去顺天府告你侵吞我的嫁妆……”
“够了!”沈听珏听不下去,厉声喝断薛度雁的话,转身就想走。
嫁妆已经抬了出去,再大张旗鼓地抬回来,被外人知道了又有得说嘴。
侯府的名声已经这样差了,总不能再给外头添加其余的谈资。
更何况,他也的确害怕上顺天府,顺天府的板子打起来真的很疼。
“侯爷,妾身有一事相求!青黛和红袖一家,我想带走,等我没了,就让我娘家做主,放了他们的契,不知侯爷可否答应我?”
在他离开之前,薛度雁在他身后说道。
沈听珏的脚步顿了一下,没说同不同意,板着脸走了。
没多久,砚台就捧着几张卖身契送到薛度雁跟前,很快又像躲瘟神似的逃了去。
当晚,薛度雁就带着人搬离了安宁侯府。
才刚一离开,晚照就拿了解药给薛度雁吃下,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她的身子就恢复如常。
只不过,她吐血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还是要卧床休养几天,好生补一补。
原本她想着等好些了,再去调查周家的事情。没想到她还没有动作,就听说已经结案了。
“桂妈妈已经被斩首了,听说熊夫人哭得跟死了亲娘似的。原本周尚书有望进入内阁,但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就断了他这条路。”
卫巽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温水才继续说。
原来花大娘熬了两天,水米未进,早就支撑不住了,将桂妈妈如何找到她,要她怎么做,一切的细节倒了个干干净净。
而那几个在灾民当中煽风点火的,也是周家的下人。被关进顺天府的第二晚,就有个人假扮衙役给他们送菜,饭菜里掺了毒药。
要不是有只老鼠熬不住饿,跑出来吃了两口,估计他们早凉透了。
他们知道这是主家想要杀人灭口,哪里管得了什么秘密不秘密,让人带到严光禄跟前,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周家的罪名大了,恶意散播痨病,安排府中下人煽动灾民造反,制造恐慌,要不是桂妈妈将所有的责任揽了下来,燕京兴许就没有周家了。
然而即便有人顶罪,周显仁依然遭到了弹劾与申饬,直接被陛下从尚书撸到了郎中的位置。
过了两天,钟妈妈欣喜若狂地走到薛度雁的屋里,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张,“姑娘,方子研制出来了!”
与此同时,晚照同样欣喜若狂地看着韦大夫写下的药方,兴高采烈地说道:“太好了,方子研制出来了!”
有了方子,就开始治病救人。
韦大夫和钟妈妈研制出来的方子,解救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苦熬的病人。
三月底,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月的灾难进入尾声,灾民们排着长队,领着官家发放的银两,喜滋滋地准备回乡。
这时候灾民们才知道,一直给他们施粥放药的,正是薛家的大姑娘。
他们知道了,燕京所有人都知道了,尤其是安宁侯府,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怪不得当初薛氏每天早出晚归,原来是出门做善事去了。
要是当初她不是那么遮遮掩掩,如今被京中诸人称赞的就不是薛家和薛氏,而是整个安宁侯府!
温若绮攥紧了帕子,低声道:“呀!夫人当初不会是故意使计,让侯爷去请旨和离的吧?”
赵氏心念一转,想到和离的圣旨刚到手,薛氏就迫不及待地搬离侯府,兴许当真是她故意设计的也说不定。
她狠狠地拍上案几,震得茶水四溢:“薛氏,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沈听珏沉了脸,要是薛氏当初是装病,就是为了和离,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就这么看不上安宁侯的正妻之位吗?
在赵氏和沈听珏神色各异的时候,底下的女使端着一锅粥放到了桌面上。
赵氏头疼得厉害,让几个姨娘坐在自己的矮几上,“先吃早膳,有什么事情,吃完早膳再说!”
芦姨娘坐在最边上,缩着身子不敢说话,待女使盛好一碗粥放在她的跟前,她鼻子动了动,飞快地用帕子掩住口鼻一阵干呕。
盛粥的女使有点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道:“芦姨娘,可是身子不爽?”
“这是什么粥,怎么这么腥,拿走拿走!”芦姨娘挥着手,另一只手捂着嘴,干呕的声音越发严重,最后呕出一口酸水。
银簪和杏蕊对视一眼,前者端着粥哟了一声:“这是百合鱼片粥,老太太特地吩咐厨房做的,难道芦姨娘不喜欢?”
杏蕊眼神暗了下来,看着眼角溢出泪花的芦姨娘,惊呼道:“难不成,芦姨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温若绮面色大变,手中的汤匙当的掉在碗里,猛地扭头去看芦姨娘。
芦姨娘对上温若绮沉痛的眼眸,巨大的无措将她淹没,又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来小日子了,不禁白了脸色。
赵氏不虞的脸上到底有了几分喜色,却也不算多,“冬来,去请个大夫给芦姨娘瞧瞧。”
“是该请个大夫,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温大树的,还是我们侯爷的?”银簪喝了一口鱼片粥,小声嘀咕道。
杏蕊看着温若绮如丧考妣的样子,在心中冷哼。
有什么难过的,让她难过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