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掌柜看清楚手上的令牌,忙招呼他们进里头去,“原来是自己人,不知小哥在那位主子手下做事?”
龚三旺看了他一眼,道:“我娘是姑娘的乳母,年前陪嫁到安宁侯府了。怎么,令牌有问题?”
“自然不是,只是想请小哥行个方便,帮我捎点东西给我儿子,他是年前跟着老爷和夫人从湖州赶到燕京的,我们父子俩也许久没见。我管着客栈,实在是抽不开身。”
“你儿子是?”
提起儿子,裘掌柜满脸是笑,话茬也停不住:“我儿子是惊蛰,是老爷的随从,也曾天南地北地跟着老爷到处走商。这臭小子,才跟老爷学了几年,就吹牛说自己跟着老爷学过看账,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裘掌柜一直都在旗安镇,他不仅管着这一家客栈,旗安镇上所有的如归客栈都是他在管。
是以平时总是忙得见不着人,好在起安镇离湖州不远,起码两个时辰就能到。
以前儿子在湖州的时候,他们父子俩还能时不时见上一面。
如今儿子去了燕京,再想见面就难多了。
知道裘掌柜是惊蛰的父亲,龚三旺才细看了几分,果真看见他与惊蛰有些相似。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屋里走出来几个小二,将马车上那两个人拉了下来,像赶羊似的赶进了屋里。
裘掌柜问龚三旺:“她们是什么人?”
龚三旺嘴严,只说了一句是姑娘要找的人,便搪塞过去了。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倒出两颗黑乎乎的药丸,给她们一人塞了一颗,当做没看见她们惊恐的面容,“这是九转回肠丸,要是不想死,你们就安分点。等到了我们姑娘跟前,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那两人点头如捣蒜,口中说道:“我们绝不跑,不跑!”
她们欲哭无泪,说得好像放了她们,她们就跑得掉似的。
这么冷的天,她们又身无分文,出去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好好地跟着这人去一趟燕京,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龚三旺在找人盯着那两人,自己去泡了个澡,把身上的寒气都驱走了,才喟叹着起身。
而薛度雁此时正在出门的路上,她要去三屏巷看看杜娘子,也看看她的婆母。
杜娘子还没出月子,开门的是已经好了不少的关大娘。
她看着面前那张绝色的脸,迟疑着问道:“你们是?”
关大娘当初病重昏迷,只知道有人救了她,却不知道是谁救的。
寒侵笑眯眯地上前:“大娘,我们是当初送你们去医馆的人,这是我们家姑娘,想着杜娘子快出月子了,便过来瞧瞧。”
薛度雁上前行了一礼,礼貌地说道:“贸然上门,多有叨扰,请大娘莫怪。”
关大娘回了个礼,随后打开门让她们进来。
薛度雁这才发现她走路跛着脚,走起来肩膀一高一低的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生人,关大娘显得十分拘束。
“这......也不知道姑娘会来,茶也没煮呢。姑娘,你等等,我去烧水煮茶。”
寒侵接过她手里的茶叶,按住了她:“大娘,你和我们姑娘好好聊,奴婢去烧水。”
说着不等关大娘反应过来,寒侵就带着茶叶走向了灶屋。
关大娘不安地看着寒侵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薛度雁,紧张地搓了搓手:“姑娘这时候上门,是想......”
薛度雁让她坐下,才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
她发现,关大娘看上去虽然颇为拘束不安,可是各种礼节规矩都没少。从她的动作来看,很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磋磨,此时变得胆小又畏缩,听了什么都觉得
关大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抓着手把头垂了下来。
“大娘,你的本姓就是姓关吗?”
薛度雁虽然知道直接问有点冒昧,可她此时也顾不得太多,总要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才能得到答案。
关大娘抖了一下,瑟缩着抬起头,面上突然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对对,我本姓的确姓关,是姓关。”
原本熟睡的杜娘子被谈话声吵醒,她拍了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扁了扁嘴的儿子,扬声叫道:“娘,是谁来了?”
“是咱们的恩人……”杜娘子的出声解救了关大娘,回答完之后她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薛度雁没有再问,而是和她进屋去看了一眼杜娘子。
知道她月子坐得不错,奶水也足,薛度雁便提出告辞。
杜娘子见她要走,忙道:“姑娘不如吃顿饭再走?现在咱们住着您的地方,也给不了您什么回报,但是粗茶淡饭还是有一口的。”
薛度雁不是嫌弃这里的饭菜不好,而是还有事情要做,便出声回绝了:“我还有事儿要忙,改天再过来看你们。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再好好吃一顿饭。”
杜娘子连忙应了。
等薛度雁走了,关大娘才问儿媳妇:“瑕儿,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杜娘子低头抱起儿子,笑着答道:“是在城门楼施粥放药的善人,具体是哪家的姑娘,好像是姓杨。”
姓杨?
燕京有姓杨的人家吗?
关大娘仔细回想,想要从少于的回忆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她离开京城太久了,什么都没想到。
“娘,等我出来的月子,天气暖一些,我们去找相公吧?”杜娘子提起自己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夫君,担忧地蹙起了柳眉。
前段时间这样大的雪,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有没有伤寒,病了不知有没有钱买药。
想到自己的儿子,关大娘就红了眼圈,握着拳头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绪,胸脯起伏之间,已经翻涌过无数的恨意。
当年的无妄之灾,导致他们母子二人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
那些人看着他们摔下悬崖,才就此罢手。
她和尚且年幼的儿子在山洞里躲了一个月,每天靠吃树叶喝冷水为生。
那样的日子,即便是死了也不敢忘。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地把该报的仇都报了,才对得起这十几年来的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