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紫苏瞧出了沈芙的不对劲,立即过去搀扶。
只是手还未碰到,沈芙就抬了抬手,让人走开:“本宫没事。”
她后背上溢出一层薄汗,整个面容也是带着惊慌惶恐的,额间的汗水一滴滴的往下落。
这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
“淑婉仪的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紫苏压低声音问道。
沈芙这才偏过头朝着紫苏看了一眼。
她怀疑,淑婉仪的死根本就不是自杀。
一想到这个,沈芙浑身就克制不住的战栗。
万岁爷昨日晚上,落在她颈脖上的手可是克制不住的收紧着的。
她甚至是不敢回想,若是当时她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万岁爷那只手会不会真的掐下去……
整个下午,沈芙都有些惶惶不安。
连着用膳的兴致都没有。
一直到了晚上,天都快要黑了。淑婉仪死了的消息,传的整个后宫沸沸扬扬。
眼瞅着外面漆黑一片,宫门即将要下锁,内务府的总管张明中悄声儿来了。
他是独自前来的,身后连个小太监都没带。
来了合欢殿时,衣氅上的雪结了厚厚的一层,瞧着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奴才叩见娘娘。”
张明中站在门口,先是将脸上的冷汗与衣角的残雪先抹去。
随即这才上前几步,弯下身子朝着沈芙行了个礼。
大殿之中,烛火煌煌。
沈芙看着来人,心中带着了然:“公公大半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明中听到这话,跪直的身子抬起头,朝着沈芙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之中满是惶恐,眼神里面却是又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娘娘,奴才有要事回禀。”
沈芙坐在高位上,看见张明中的这番神色,心中有个想法瞬间就跟着宣泄而出。
他这副样子,会不会是于淑婉仪有关?
沈芙捏紧的掌心一瞬间掐紧。
紧接着这才看向张明中:“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昭妃娘娘,奴才是来禀报淑婉仪一事儿的。”张明中既是来了,自然也是不敢跟着沈芙胡乱卖弄。
他抬手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看向沈芙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淑婉仪的死,不像是自缢。”
嫔妃自缢乃是大罪,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事还关乎母族。
淑婉仪前段时日还好好的,翊坤宫着火人都能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怎么那么大的大火熬出来了,平白无故的人却是上吊自缢了?
话音落下,软榻之上,沈芙绣中的掌心都情不自禁的跟着收紧了。
果然是这样……
沈芙心口忐忑的怀疑了一下午,听到张明中的这话,就像是找到了头绪。
头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不是害怕,反倒是恍然大悟。
果真是如此。
她叹了口气,紧接着捏紧的掌心又缓缓放开。
“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芙沉着脸,看向下首。
“莫非公公是怀疑有人陷害淑婉仪不成?”
跪在地上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张明中跪在地上,撩起眼眸朝着沈芙的方向看了一眼。
唇瓣几次张开,随后却是又阖上:“奴才并非是这个意思。”
他怀疑谁也不敢把心思怀疑到昭妃娘娘头上啊。
张明中恨不得磕头致歉。
“公公既然来找本宫,自然不是会想要瞒着本宫。”
沈芙摩挲着手中的手炉,纤细的手指在那鎏金炉上细细的摩挲着:“既是半夜冒雪前行,有些话不妨直说。”
张明中深吸口气,心中却是逐渐的放下心来。
“昭妃娘娘所言不错。”他既是来了合欢殿,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明中叹息着,索性道:“娘娘,所奴才的猜忌并非是空穴来风,娘娘若是看见淑婉仪的尸首就知道了。”
“大胆!”张明中话音落下,紫苏就上前 一步:“那番污秽之物,你岂能让娘娘去看?也不怕污了娘娘的眼睛?”
娘娘这一下午,听了淑婉仪死了的消息后便就一直心思不宁。
紫苏心都跟着揪紧了,哪里还舍得让沈芙过去冒险?
“娘娘,奴才并非是这个意思。”张明中脸色变了变。
这才抬起头看向沈芙:“实在是淑婉仪的尸首太过稀奇啊娘娘。”
沈芙跟着看过去,张明中这才全盘托出:“淑婉仪的尸首挂在翊坤宫大门口,奴才们发现的时候,尸首早就已经冻得僵硬了。”
连着尸斑的颜色都有,当然,这番污秽的话张明中实在是没有胆子敢跟沈芙说。
“奴才们一开始也以为淑婉仪这是自缢,可是……”外面的传闻沸沸扬扬的,说的都是淑婉仪是自缢而亡。
张明中掀开眼眸朝着沈芙看了一眼:“可是奴才看见,淑婉仪的脖子上带着一圈指痕……”
最后几个字越说越轻,轻到最后几乎是听不见。
但是那指痕两个字却还是让两人清楚的听见。
张明中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颤音。
沈芙心中早就有了揣摩。可是当真的听见这几个字,便只觉得浑身还在跟着颤动。
真的是的,果然是的……
淑婉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万岁爷亲自动手。
活活掐死的。
颈脖处似乎传来一阵痛楚,沈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掌心落在脖子上,一阵阵的呼吸着,随后这才缓缓的将那口气给吐出来。
万岁爷这必然是知道了淑婉仪之前通奸一事。
连着装都不想再装了,直接掐死之后将人挂在翊坤宫门口。
“这伤痕瞧着像是人为,如今万岁爷那边……”张明中是头一个发现端倪的,但是这如今上上下下都在谣传淑婉仪是自缢。
他这才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去禀报给万岁爷。
“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多少?”沈芙问。
下首的张明中顿了顿,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除了奴才之外,余下还有七人。”
将淑婉仪从悬梁上放下来奴才们可是都看见了。
张明中从一开始看见便只觉得不对劲,只看见那颈脖上的痕迹之后,这才发觉出来不对。
可是那指痕实在是太过明显……
“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张明中惴惴不安了一整日,等到了晚上这才寻个机会来找昭妃娘娘。
“万岁爷那边奴才要不要过去禀报一声?”张明中小心翼翼的问。
“这事是公公的本职,何况,公公这话怎么来问本宫了。”方淑兰犯下天大的错。
万岁爷这才要了她的命。
这件事,沈芙自然是不想插手。
方淑兰的事情可不是小事,谁招惹上可是没有好下场。
沈芙自然不想沾染一身腥。
“公公自己做主便是。”沈芙说着,低下头抿了抿手中的茶水。
“娘娘,昭妃娘娘,求您可怜可怜奴才。”
张明中跪在地上哐哐的往下磕着头:“奴才只想着娘娘您能给奴才指点一道路。”
这件事他本来是要去求求林安公公的,满后宫若说谁能揣摩出圣意,那自然是除了林安公公之外,就再也没有旁人。
可偏偏林公公却是受了责罚。
如今闭门不出,他使了浑身解数连林公公的面都见不到。
张明中闻出了这件事的不对劲。
思来想去,只能求到了昭妃娘娘头上。
“娘娘,这件事情事关奴才的性命。”张明中朝着下面磕着头:“奴才纵然是死不足惜,但是这条命却还是有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求娘娘给奴才指一条道儿,这话奴才要不要禀报到乾清宫去。”
嫔妃一死,并非小事,张明中知晓若是自己处理不当,只怕是要丢了脑袋。
张明中想到这里,浑身打了个颤。额头磕在地上,哀求着:“求求娘娘救救奴才,奴才日后一定肝脑涂地,为娘娘您马首是瞻。”
沈芙看着下首。
心中几番犹豫着。
她虽是有了管理后宫的职权,但这是万岁爷给她的赏赐,内务府的总管可不止是张明中一人。
但这张明中上回算是帮了她一次,紫苏那件事,也是全靠张明中在其中周旋。
“张公公可有传过谣言?”沈芙将心思一沉,低声询问着下面:“这半日的功夫下去,可是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淑婉仪自缢的消息。”
“娘娘,奴才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讲!”方明中急急保证。
嫔妾自缢,那可是大事。
圣心一不舒坦,那可要是株连的大罪。
他从看见淑婉仪颈脖上的伤痕开始,心口就一直没有落下来过。
如何还有胆子去传那些谣言?
张明中信誓旦旦。
沈芙看着底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往这位张公公精明能干的形象可是逐渐的淡化了。
看来,哪怕是再敏锐的人,等到事情关乎自己后,还是会犯糊涂。
“张公公既说没有传那些谣言,可这才半日的功夫,淑婉仪自缢的消息怎么就闹的人尽皆知?”
沈芙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张明中还以为昭妃娘娘是不信自己,举起手掌就差发誓:“奴才真的没有说,娘娘若是不信……”
话音还未说完,张明中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面。
是啊,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这满后宫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的,又是谁?
张明中想到些什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他脑海中一个想法,克制不住的浮现而出。
“公公心中明白就好。”沈芙看着张明中一下子反应过来的模样,跟着轻轻垂下脑袋。
“万岁爷那儿并非有什么异议,既然如此,公公也就无需多事。”
张明中瞬时心中一跳:“奴才心中清楚了,淑婉仪的颈脖上并没有什么指痕,而是上吊自缢磨出来的痕迹。”
果然一点儿就透。
沈芙笑着道:“公公心中清楚,余下的那七人就是不知情不清楚了。”
张明中低下头,牙齿咬住舌尖,口中立即就闻到一丝血腥味。
他低下头一点点咽了下去。
“娘娘放心,奴才的嘴会闭的严严实实。”
至于那七人,他低下头,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狠厉:“至于其余的人,跟奴才生的是同一张嘴。”
张明中果然不愧是内务府总管。
沈芙看着张明中的脸色,跟着笑了笑:“今日张公公来本宫这儿的消息,本宫就当做不知道。”
昭妃娘娘这是不想沾上这桩腌臜事。
张明中心里门儿清,知道刚刚昭妃娘娘提点,是因为往日的情分。
他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等着出了殿门,他这才察觉自己后背一阵湿透,门外的冷风一吹,寒风夹着冰雪。
张明中瞬间冷的一阵激灵。
抬手摸了一把胳膊上的冷汗,张明中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声:
“多谢昭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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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
屋外静悄悄儿的 ,只有窗外落雪的声音。
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鎏金炉中炭火烧的旺盛,火炉中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太监小宝子蜷缩在地上,殿内的火笼一熏,他困的直打盹儿。
小宝子听着炭火烧着的声音,差点儿睡着。
低头之时一个激灵,他赶忙朝着身后看去。
屋内,万岁爷正躺在床榻上。自打清早万岁爷从昭妃娘娘那儿回来,便就一直睡着。
一整日下来,水米未入。
只说不让人打扰。
外面,淑婉仪死了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林公公正在受罚,他一整日下来看了五六回,万岁爷都是睡着的,他也不敢上前去打搅。
如今听到声音,小宝子只觉得眼前一亮,赶忙弯腰进屋:“万岁爷?”
屋内的声响更轻,静静的像是无人。
他只当刚刚的声音是听错了,小宝子脚步一顿,正要回头。
这时,床榻上的人却是一阵呢喃:“阿芙……”
万岁爷这是在喊谁?
床榻上,萧煜交织在梦魇之中。
他看见自己站屋中,殿内四周的布置有几分眼熟。
可他却一时想不清楚,这是在哪里。
萧煜收回目光,朝着前方的床榻边走去。
娇媚的喘息声时不时地从床那边传来。
直到走到浮云龙纹的床榻上,他才看见里面有一对男女的身影交缠在一处。
可他看不见里面的人的脸。
那屋子极暗,烛火晃荡的看不清,只觉得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女子的面容忽显着,一会儿是沈芙。
一会儿又是淑婉仪与人偷欢的样子。
如烛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他不清。
“万岁爷……”直到里面一阵急促,如娇似媚的喘息声传来。
那嗓音就像是扛不住般,刚喘息,下意识的又咬紧了嘴唇。
是沈芙!
那床榻上的人是沈芙!
萧煜眼睁睁的看着床榻上的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
是谁!
萧煜站在床榻边,大步冲过去,伸出手一把用力掀开那帘子。
他要看看,与沈芙一起的男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