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御医里医术最好的韩御医赶来了。
他静下心为徐少卿诊脉。
江淼留个暗一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只见韩御医的脸色逐渐凝重,似乎不相信一般,又把脉了一会儿。
见他如此神色,江淼和徐少卿的心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徐少卿偏头看他,笑了一下,“淼淼,我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帮我看看有没有现成的饭菜,好不好?”
江淼沉默片刻,看着他,抿了抿唇,“你想支开我也不要用这么烂的借口吧?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徐少卿笑意渐渐僵硬。
江淼将目光放在韩御医身上,“韩御医,请问他这是怎么了?很严重吗?”
韩御医看了看徐少卿,点了点头。
“可他只是被砸到了一下,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江淼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韩御医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直接问徐少卿道:“徐大人,最近是否总是觉得头疼,亦或是食欲不振?”
徐少卿一听这话,有些沉默,半晌才点头:“确实如此,有时候也会有一点点头晕,偶尔会突然看不清东西。”
韩御医叹气,“徐大人,您这是患有头风病,本来还算好,可今日您被砸到了头,正是这一下,无意中加重了病情,若华佗在世或许可以为您开颅治疗,只可惜小臣才疏学浅,医术不精,恐怕……”
他的话没说全,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江淼听着,表情呆愣。
头风病?
那不就是脑瘤吗?
依照韩御医所说的那些话,就是良性变急性的恶性脑瘤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患者是活不了多久的。
所以徐少卿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人快死了,他竟然胸口忽然闷痛起来,喉咙渐渐有些发紧,眼眶也很酸涩,有点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相处了十年之久的人的生命突然一下子进入了倒计时,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少卿听完韩御医的话,下意识抬头看着江淼,发现他目光呆滞,清澈明亮的眼眸慢慢蒙上一层雾气,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难过,而是高兴。
高兴自己终于在这个人心里留下来一个位置。
他终归是苦尽甘来,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够了,这就够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能不能长命百岁,于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有点难过,难过自己不能和淼淼白头偕老。
徐少卿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韩御医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尽你所能吧,我不会让你为难。”
韩御医拱手,“是,小臣定然会尽力而为。”
暗一心情复杂地领着韩御医下去开药方,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徐少卿。
这么多年来他陪伴主子左右,察觉了他的异样却没有第一时间提醒他多多检查身体,若是早一些看大夫是不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走后,寝宫里就只剩下江淼和徐少卿两个人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
结果是徐少卿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他拉着江淼的手轻轻捏了捏,浅浅一笑,“淼淼,我是真的饿了,你给我下厨好不好?”
江淼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起身抱住了他,给有模有样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声音特别温柔,“没关系,只要好好吃药好好配合韩御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好。”徐少卿嘴边的笑意加深。
淼淼,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
徐少卿带兵直逼皇帝寝宫,砍断燕麒双腿,又将其做成人彘,还将徐诗雅施以酷刑的事迅速传开。
而让太尉大人徐少卿如此震怒,不顾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男人还是曾经已经死去的假世子爷李星淼。
文武百官瞬间炸了锅,立即明白了当初这个假世子爷是假死,而后七年都被徐少卿金屋藏娇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不近女色,原来是早就有了心上人,这心上人还是个男人。
但当众人一想到江淼那天下无二的容貌时,他们顿时就理解了徐少卿,毕竟这小子长得那么好看,谁看了不迷糊?
更何况他的亲生母亲曾经还是个艳绝天下的花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燕麒被做成了人彘,这国家可就没了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于是众臣特别识时务地对着徐少卿高呼万岁。
但是徐少卿第一次不想当皇帝,第二次也不会。
他直接把燕麒那个良贵妃刚生的孩子推上了皇帝之位。
自己依旧做自己的徐太尉,但江淼却成了摄政王。
莫名其妙就当了摄政王,江淼是懵逼的。
讲真,他官都没当过,直接当摄政王,徐少卿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仅他觉得这么做不妥,文武百官也觉得徐少卿的做法十分离谱,有些不怕死的忠臣之士强烈要求徐少卿收回成命。
然而徐少卿像是铁了心一般,死活不松口,这可把他们愁得在背后偷偷骂他昏庸无道,被男色迷了心智。
让一个啥也不是的人当摄政王这不是闹吗?
江淼深表赞同,于是在晚上徐少卿想羞羞的时候立马制止了他,义正言辞道:“你能不能克制一点?你现在身上有病不能随便乱来,还有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我当摄政王?你想别人骂死我呀?”
徐少卿不满地掐灭心里的欲火,抱着他蹭了蹭,“我原本是想直接让你当皇帝的,这样我死后就没人敢欺负你,可是我又想那个位置凶险万分,所有人都盯得死死的,而你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早晚会出事。
所以我就想先让你当摄政王,我要让他们知道,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等我死后,我会把一切都交给你,我相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对你有所动作。
我已经和暗一商量了,我死后一年后,让他帮你安排假死,对外宣称你是为我殉情而死,到那时,暗一和其他暗卫会跟着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湖海山川任你欣赏。
另外,军中有我的人,只认我徐少卿的令牌,若有一天,你急需他们帮助的时候,只需要出示我的令牌即可……”
江淼听到慢慢地说着他死后的事,喉咙突然变得紧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个人到底是如何轻描谈写地说着“我死后”这三个字的?
又是为什么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关于他的?
为什么他只想着自己死后替他安排好今后所有的事,至死都想着要保护好他?
江淼忽然之间觉得,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很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推开他,起身低头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很不好,“徐少卿,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你好好的珍惜当下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想的那么远?为什么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于我的?你就不能想一想你自己吗?!”
说着,他浑身发抖,脸颊一热,他摸了摸,竟然是眼泪。
江淼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
徐少卿见他哭了,连忙起身替他擦拭干净,手指在他眼下、脸上,鼻子上,唇瓣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描绘着他的五官,他笑了一声,很温声音很轻地说:“淼淼,你又为我哭了,我好开心啊。”
江淼打掉他的手,别过头,鼻音浓重却冷冷地开口:“谁为你哭了,我只是突然眼睛不舒服罢了。”
“呵呵……”徐少卿低低地笑出了声,伸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你就是,别狡辩了,这理由真的很蹩脚,淼淼,你真是一点也不会撒谎。”
江淼冷哼一声,“就你会撒谎行了吧?撒起谎来,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可那又怎么样?你那么聪明还不是要英年早逝?”
说完他就后悔了,也陷入了沉默。
徐少卿抱紧他,低声道:“淼淼,我们做吧。”
江淼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他任由徐少卿摆弄,沉沉浮浮。
……
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徐少卿每天按时吃药尽量遵医嘱,身体却还是每况愈下,渐渐的需要躺在床上了。
江淼每天依旧和他耍小脾气,却在徐少卿看不见的时候发呆。
有时候会因为走神而变得毛手毛脚的,虽然他平时也毛手毛脚的,但这个时候更严重,笑容也很少了。
系统777看在眼里,想提醒他,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更难受,索性就当做没看见。
又过了一段时间,徐少卿吃东西都有点困难了,每天只能吃流食,而且还尝不出味道。
可他没有在江淼面前表现出来。
这天早上,江淼如往常一样在梦里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徐少卿静静地躺在他旁边一脸痴迷地看着他。
他如今因为病痛的折磨,憔悴不堪,虽然脸看得过去,但现在已经没了当初的风光霁月了。
因而这般盯着江淼,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见状,江淼捂脸,“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我睡相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徐少卿声音很轻,轻得虚弱无力,轻得沉重费力。
江淼心头一颤,忽然感觉有点冷,他下意识挪位置,小心翼翼地钻入他怀里,“徐少卿,我……舍不得你。”
他好像……好像动心了。
想到这个人快要死了,心里堵堵的,特别难受。
这么久了,他每天都在不经意间想起徐少卿的好。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像都很安心。
他不想他死……
也不想和这人分开……
终究是他扛不住了。
青年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带着不舍,徐少卿听得浑身一颤,他费力地抬手搂着他,“淼淼,我也舍不得你,你那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好想……一直陪着你啊,我好想看看,那么好看的,你老了之后会不会依旧很好看呢?”
江淼闻言,瞬间绷不住了,眼里的泪水决堤,心脏抽痛,痛到窒息,“徐少卿……你真是个傻子。”
徐少卿扯了扯苍白的唇角,笑得前所未有的的温柔,“淼淼,再为我下一次厨,好不好?我好想再尝一尝你做的饭菜,我想记住它的味道。”
江淼点了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因为他感觉得到,眼前这个人大限将至了。
下人们抬着徐少卿跟着江淼去了厨房。
江淼一边炒菜一边看他,生怕他下一刻就没有生息了。
事实上,徐少卿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如今他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气吊着。
视线里的江淼若隐若现,眼神忽明忽暗。
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好像睁不开眼睛了。
“淼淼……”徐少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一遍这个他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注意到他即将离开的江淼慌了神,立马丢掉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有些泣不成声,“在……我在!徐少卿,饭菜还没熟,你能不能再等等?”
“对……对不起,我……等不了了……”徐少卿的头突然失去了支撑,低落下来。
江淼一愣,呆呆地看着没了生息的人,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急得哭了起来,可越是这样越没法开口。
他连忙调整呼吸,喘着气哽咽道:“徐少卿,我也喜欢你啊……”
“叮!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还有三秒即将脱离当前位面。”
“3……”
“2……”
江淼听见系统的电子提示音,睫毛轻轻颤动,他起身用力抱紧怀中的人,低头,再低头,吻上那人苍白的薄唇。
“1……”
沉默的系统777提醒道:“宿主,我们该走了。”
江淼抬头,紧紧盯着怀里的人,抬手描绘他的五官,半晌才嗯了一声。
“叮!正在脱离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