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在于,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的恩德一句话带过。苏正阳家的恩德,每日都要花上至少半个时辰,长篇大论的灌进太史县令的耳朵里。
太史承头一回见如此聒噪的男人。白元德的年纪比他还大,起码老十岁的样子,跟个妇人一样碎碎念。
他简直受够了!
烦归烦,倒是许娘子家倒腾全村村民广种地瓜一事的功德,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以至于,他后来呈给圣上的折子里,夸赞许娘子一家大力推广地瓜的做法,占了很大的篇幅。
过了些天,陶村长将青石河村种的地瓜,亩产高达四千斤的数据上报。
大数据得到证实,太史承大喜过望。
加之,太史承得了苏正阳的一句准话,将所守上来地瓜的一半产量,上缴给州府,以救济无家可归、饥不裹腹的流民,缓解州府冬季赈灾,难以为继的局面。
太史承立即洋洋洒洒写好奏折,快马加鞭赶往知府。
知府大人一看太史承写的奏折,立即大喜过望,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哈哈,青石河村真乃本官的福地!你的这份奏折呈给圣上,不止太史承你,或许连本官都要官升一级。”
太史承不忘提醒道:“说到底,还是青石河村苏正阳一家劳苦功高。”
知府大人笑意吟吟,手上一下一下的捋胡须,道:“放心,本官定不会抹杀青石河村苏家的功劳,还要向圣上请命,给他们赏赐。”
太史承的整颗心落下来。
过去,他摸不清知府大人的性情,不会像别人那样谄媚,向上逢迎,只管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
从流民一事,他看到知府大人为流民所做的一切,深深为之折服。
君不见徐州那厮,压根没有出任何力,没有安顿好一个流民,还狮子大开口,光是进城就要花一两银子。
倘若徐州能安顿至少三分之一的流民,他们这边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知府大人和各县令几乎是咬牙吐血,掏空家底的去赈灾。
早前京中传来消息,已有御史参徐州那厮一本。倘若徐州知府落马,那个位置,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段日子以来,青石河村的村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
早前有些不满要上交一半产量给许娘子一家的人,已经没有半点不忿。
如此高产量!如此饱腹的吃食!哪怕上交六七成,家中也赚到了!种得多的人家,来年压根不会饿肚子!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的同时,有一家人乌烟瘴气。
“桃花啊,你瞧瞧,你整日里呆在家里,啥活儿都不干。村里别的姑娘像你这般大,每天去割猪草,挖野菜,翻菜地。哪会像你这般懒惰?家中的日子愈发困难,可你还跟一个千金小姐一样,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吧。”
方氏忍无可忍说教苏桃花。
她娘家知道苏诚再无指望,早已不再管她,断了过去的贴补。
这些年她都没有进项,艰难的日子几乎耗尽她的体己。
以至于,她再也不能坐食山空过日子。
苏桃花虽则不是她亲生的,总归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作为大娘,怎么不能说了?
自从苏诚收监入狱,童生的名号被取消,苏桃花原本说好的那门好亲事黄了。
她回到家里,陈氏本想再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奈何苏桃花眼高手低,一直没能如愿嫁出去。
“大伯娘,家里的活儿大部分是我娘干完了,我阿娘还带着两个孩子,我和我弟虎子。而你呢?”
苏桃花轻蔑一笑,不无讥讽道:“你那个前途无量,将来定会是状元郎的儿子,已经前途尽毁,再没有翻盘的机会。老早嫁人的大堂姐,在大堂哥入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你。你引以为傲的娘家人,不也是放弃了你?”
“如今你一个人呆在青石河村,孤苦无依,还整日里使唤我和我娘干活儿,你自己倒好,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当自己是未来秀才娘呢?你丢不丢人啊!切!”
苏桃花嗑着她娘之前炒的瓜子,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嘲弄。
“你!”
方氏一口气上不来,手指着她,气得嗓音尖锐:“往些年好的时候,我用体己银子补贴家用,让你们时不时的吃上肉。我儿考中童生,你们二房沾了我儿的光,走出去威风无比。我还拜托娘家人牵桥搭线,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
“现在我没有体己银子,我儿再不是童生老爷,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可见你是一个忘恩负义,不顾念亲情的贱货!”
方氏骂人的时候,脸部表情扭曲。
她本来就长得不好看,曾经摔伤的脸部,留下来坑坑洼洼的小疙瘩,随着她骂人的动作,微微抽动,显得尤为难看。
苏桃花仿佛被戳到痛处,一把丢掉手中的瓜子。
瓜子瞬间撒满地。
她几乎是跳起来,直戳方氏的脸,“我忘恩负义?我贱货?我呸!”
苏桃花吐了一口唾沫到方氏的脸。
“就你那几顿肉,骗我爹娘为你们大房的人任劳任怨。你也不想想,我们二房上交给爷奶的银两,还不是全都拿去给大堂哥读书!结果呢?”
苏桃花咬牙切齿,气狠狠道:“他自己心术不正,想做坏事做不成,落得一身腥,还拖我爹娘下水。我爹娘胆子小得很,能干出这种事,还不是你们给逼的!”
方氏不服输,双手叉腰,“那是你爹娘自愿的!若他们不愿意,没有人押着他们去做。”
“说到亲事,”苏桃花状似浑然没听到方氏的话,毫无征兆掉眼泪,“我身子都给了他!他信誓旦旦说不顾家人反对,定会娶我过门。事实上,他就是个衣冠禽兽!骗了我的身子!一夜过后,翻脸不认账!”
方氏呆了呆,似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站在门口一字不差听完的陈氏,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一把丢掉手中的簸箕,狂奔进屋,一把转过苏桃花的身子。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破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