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如坠梦里,似真似幻。
“许娘子,许娘子……”
刘掌柜一连唤了好几声,许娘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刘掌柜,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活了半辈子,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许娘子难得尴尬。
“理解理解,大部分人累死忙活一辈子,都没见过四百两。许娘子陡然收入这么多银票,情绪激动在所难免。且赶紧收好,免得被别人看到,惦记上。”
刘掌柜好心提醒,荒年虽然过去一年,大部分人缓过来。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谋财害命之徒。
“是的,是的。”许娘子说话不由得跟上刘掌柜的节奏。
一个得了珍贵的百年灵芝,一个得了巨额银票,双方均有一种双赢的愉悦感。
刘掌柜好心情道:“许娘子若是不放心银票,不若把银票存到银号里去,需要用时去银号支取便可,可谓十分安全。不过河阳镇没有银号,得去到府城。”
这不是废话嘛!谁会为了存几百两专门去府城,到时支取也困难。
不过许娘子心情好,没有不理会他好心的建议,“谢谢刘掌柜,我会考虑。”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屋子破败不堪,每逢下雨必漏雨,她早想建新房子。
有了好的大屋,也许迎春招婿就容易得多了。
还有闺女们的衣裳尽是补丁,多年没做过新。
她看到过有钱人家的姑娘,梳妆打扮都用好的,不说把闺女们当千金小姐养,一个母亲的心,总是想给闺女们最好的。
过去省吃俭用太伤身,闺女们一个个瘦里吧唧。若能三天两头吃肉,把闺女们养的肥肥白白,日后相看人家,也能得个俊俏郎君。
大头支出,仍然是将来给五个闺女置办的彩礼和嫁妆。
对了,家里只有两口补来补去的破铁锅,得买新的。两张凳子凳脚歪了,也要买新的,钱似乎也够买头牛……
一瞬间,拿着银票激动不已的许娘子,脑海里想了许多。
过去总能得过且过的东西,在荷包暴涨了后,竟觉得家里的许多物什都得换,都得买……
这么一想,四百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春夏秋冬和小卿宝在一旁看了交易的全过程。
一个个心怦怦跳,激动不已。
激荡的心情,尽管努力按捺按捺……却依然按捺不住!
直到走出药铺,母女五人脚底发飘,而刚被进来的客人挡道,迟了一步的小卿宝,转眼就看不见家人的踪影。
她有些木呆呆地站在药材铺子里,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娘亲和姐姐们“弃她而去”!
不带这样哒!
她最最亲爱的娘亲和姐姐们,居然因为四百两银票,把她忘掉了!
她突然就有点明白,在现代时常看到的新闻,说父母打麻将忘记把孩子带回家,搭乘电梯忘了拉孩子出来,把孩子留在私家车里……
她可不愿意留在仁德堂,于是她急急忙忙迈着小短腿,在她们身后,扯着小奶音,软乎乎狂呼:“娘亲!”
“娘亲!”
“哎哟!许娘子,你家孩子不要了?”
刘掌柜见状,忙出来帮着呼喊。
刘掌柜一个成年人,帮忙高呼,小卿宝顿时对刘掌柜的好感度,蹭蹭蹭上升。
她一个小人儿,迈着小步伐的小短腿,真担心拍花子会从她身后抱起,一溜烟跑没影。
倘若被卖去青楼,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得多惨!
“哇哇哇……”
刘掌柜跟在身后,小卿宝追又追不上,喊又喊不过,干脆坐在地板上,发挥她所长,哇哇大哭。
前头的许娘子和春夏秋冬突地,生生打了个突,对视一眼,顿时异口同声:“卿宝!”
“小弟!”
然后,母女五人一起往回狂奔。
“阿娘的卿宝!亲亲卿宝,不哭不哭,都是阿娘的错,不该抛下卿宝。”
许娘子一把抱起嚎啕大哭的小卿宝,心中后怕不已。
她咋会将卿宝忘掉了呢?她是卿宝的亲娘啊!卿宝是她的命根子,是丈夫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孩子!
即便是千两万两,都换不回一个卿宝!
“是姐姐们不对,居然把小弟落下。”
“我最最不好,卿宝一贯是我带着的。”苏暖冬最难过,卿宝最小,却是她形影不离的小玩伴。
小卿宝是真的委屈了!
她最依赖最亲最疼她的亲人,居然因为四百两银票,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哇哇……”
哄不好的那种。
“阿娘给卿宝买糖葫芦可好?”
许娘子抱着卿宝往怀里塞,紧紧的,却依然后怕得浑身战栗,声音发抖。
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生命中的珍宝!
“哇哇呜呜……”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小卿宝扯着心肝脾肺肾嚎啕大哭。
她险些成了被遗弃的宝宝,必须得给她们一个教训。
许娘子心疼坏了,小卿宝从来不曾这样哭过。
她一贯乖乖巧巧的,还不会说话时,只在拉撒时咿咿呀呀几句。
她愧疚不已,一个劲儿地哄着小卿宝,“卿宝是阿娘心肝宝贝,阿娘不会再弄丢卿宝了,卿宝原谅阿娘好不好?”
小卿宝:“哇哇哇……”
哄不好!哼!
春夏秋冬也来哄奶团子。
“大姐给小弟买小糖人,好不好?”
“二姐给卿宝买松子糖,好不啦?”
“三姐给卿宝做一双漂亮的鞋子吧?”
苏暖冬绞尽脑汁,挠着脑袋,想了又想:“四姐,四姐带卿宝去更好玩的地方玩……”
“哇哇……嗝……嗝……嗝……”
悲剧了!哭得太用力,打起哭嗝来!
一抽一抽的可难受了,小卿宝的眼泪继续如泉涌。
她都想不明白,小孩子家家,泪腺如此发达。
怪不得小孩子爱哭,原来是身体里藏着哭不完的眼泪。
“卿宝不哭不哭……阿娘以后不管发生何事,都不会丢下卿宝。”
许娘子心疼坏了,掌心揉搓着卿宝前胸后背,不断给卿宝捋气,生怕奶包子哭坏嗓子。
“娘亲坏呜呜……嗝……嗝……”
“是,娘亲坏,卿宝打娘亲消气好不好?”
许娘子抓起小卿宝的小手手,一下下拍打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