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浔醒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人。现在是早上八点,继上次睡在陆相挽房间里之后,他久违得又一次是在五点之后才醒来。他原本只是猜测凑巧,没想到印证了陆相挽确实有点玄学。他起来伸懒腰,转身就看见书桌上的茶水。
这茶陆相挽才泡不久,她一夜没睡,这茶是来给她醒醒神。只是陆氧星突然大哭,她还没来得及喝,凌夏浔昨晚醉酒现在正好口渴。他拿起只喝了一口就僵在那,这味道像极了凌司如给他泡的茶水,好甜又带着茶叶的苦涩,一点点从喉咙慢慢涌到舌尖上发麻。
凌夏浔试过很多次就是泡不出来这种味道。
陆相挽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凌夏浔端着她的茶水站在那发呆。只瞧一眼就走到床边去,也不好奇他往茶水里看什么。
“谁泡的?”
他的声音在抖。
“我泡的。”
“二十四在楼下给你煮了醒酒汤。你赶快下去吧。”
他的眼睛红肿,里头血丝绕着他的黑眸微微在抖。陆相挽没听见他走开的声音,整理好床上的被褥转身去看他,却刚好看见一滴眼泪就这么滑下他的眼角,她以为看错了,刚走近几步,凌夏浔就连忙转身走出去躲着,走了两步在陆相挽看不见的门外靠墙站着。
他以为再找不到什么世界上的和凌司如有关的东西。
老天何其残忍。
没想到生机在这。
他每每想起那杯茶是凌司如死前的赠别,眼眶都是红肿的。是他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白白葬送了救她的生机。如果他能懂,今天这苏林别墅的主人就还是她。他抬起头。后脑勺靠着墙壁,深深叹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绪。
没想到凌夏浔夜里又来。
他这次坐在书桌边,要喝陆相挽早上沏的茶。陆相挽不明所以但没有多问。沏了一杯同早上一模一样的端给他,坐在书桌的另一边。凌夏浔久久低头盯着茶水但没有喝,照旧红了眼眸,虽然在陆相挽面前忍着,但眸子在颤。
“你去隔壁睡。”
他驱赶她走,不想在她面前遗漏弱点和可悲的红眸。可是陆相挽还有话要说,昨晚的话题凌夏浔是主导,她的思维一直被他牵着走,明明许懿的事都还没来得及说。
“凌夏浔。许懿被贺寂州困在州庄里,你能不能帮帮她?”
陆相挽是真心求助他,可是凌夏浔怎么会有那份闲心。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睥睨,眉眼压得低,拿绕着红血丝的眸子去瞧她,眸子底下的红眼眶时不时微微收缩着。
“我为什么要帮她?”
是没什么理由。陆相挽为了劝服他,已经想了一整个白天有什么非答应不可的理由可就是没有。陆相挽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狠毒的话,就是祸水东引。
“你和贺寂州这么不对付,你帮帮许懿,就当做是给贺寂州找不痛快,行吗?”
给贺寂州找不痛快有的是方法,可许懿他没兴趣。他不喜欢横生枝节,都是男人,他太清楚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做出什么事,尤其还是揣着自己崽的。他的眸子左右微微晃动去打量陆相挽的眼睛。薄唇亲启就是拒绝。
“不行。”
陆相挽现下只有凌夏浔可以依靠,如果他不救,没人救得了许懿。
“或者你有什么条件?”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相挽一副焦急的样子,凌夏浔只觉得讽刺。他咧起嘴角呵笑。
“陆相挽,你欠我的人情这么多,也从没见你回报过我。”
他要的回报是杀人,陆相挽怎么敢做。她慢慢低下头,如果他帮许懿的条件是,叫她杀了薄时漠,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凌夏浔一猜就是。他鄙视她渺小可悲又懦弱的良心。低头又看一眼杯里的茶,大力推开身下椅子开门出去。门都没关上。
陆相挽呆坐在那。
听着门反复撞着墙发出的动静。
直到手机发出接收到信息的铃声提示,是许懿发了消息请求越快越好。目前求助凌夏浔的路被堵死。她已经别无他法,除了自己出手。思来想去之后,她在回复里和许懿要了贺寂州的电话号码。许懿回得快,但陆相挽还没准备好拨出。
外头响起敲门声。
“太太,礼服到了。”
二十四从没叫过她太太,多是薄时漠的人才这么称呼她。陆相挽皱眉不解,也不能几天前催促她和薄时漠复合,今日就变相再催促一次。
“你做什么叫我太太?”
二十四将礼服搭在搬进来的偌大的支架上。
这个称号她也觉得不好,转过来走近陆相挽跟前。轻轻叹口气。
“大少爷吩咐,让我们提前练习一下,到时候免得露出马脚。”
‘到时候。’
陆相挽懂了。
“出去吧。”
二十四转身出去。陆相挽走近几步,站在那件大裙摆白色礼服底下抬头看着。裙摆依旧很长,款式很像她当初的那一件婚纱,凌夏浔这是故意的。陆相挽呵笑。既然都这么疯的话,应该也不差她一个吧。她毫不犹豫就拨通了贺寂州的电话。
“喂,哪位?”
贺寂州听起来声音沙哑,应该是喝醉了。
“我是陆相挽。”
‘陆相挽’三字就足够他惊愣一下。他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哈哈哈大笑。
“哟,我还当是哪位呢?陆大美人,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啊,是不是老漠和凌夏浔都不吃你这一套了,所以改主意撩拨到我这来了?”
在贺寂州眼里,她就是勾三搭四的女人,但无所谓了,陆相挽不会辩驳。她打电话来不是为了和他吵架的,有些人的偏见绝对不是言语就可以改变的,哪怕以死明志也不会。
“贺寂州,我听说许懿怀孕了。”
贺寂州立马就反应过来许懿一定已经和陆相挽通过电话。他怎么就是这么看不起陆相挽呢。借着酒精上头,贺寂州说话越发大胆肆意,他的手指用力摁着边框里的玻璃,沿着窗沿的边框划弄。
“哦。那看来还真是物以类聚,我说这十几年过去,她怎么就只跟你好呢。她这是要借着怀孕问你要了什么手段出去勾搭男人,是吗?”
说她也就罢了。毕竟她在外的名声也就这样。可她知道许懿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许懿不是这样的人。”
贺寂州立马大声呵斥,打断陆相挽的话。
“不是这样的人。她急着给外头相好的野男人收尸,迫不及待给那个野男人的孩子做后妈!”
什么野男人。贺寂州这一顿吼骂,陆相挽什么都没听明白。她不信许懿除了贺寂州还能爱上其他人。
“贺寂州,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相挽也被他激出来几分怒气。
“我说的哪一句不是真话。”
贺寂州发酒疯,陆相挽和他说不明白。她可以不和贺寂州计较。但该说的劝,该给的警告,她得说,许懿要是出事了,谁都后悔莫及。
“女人在孕期容易抑郁,你这么囚禁她,她出事了你别后悔。”
“还有,你如果这么对着许懿,你们早晚会是我和薄时漠之间的结局。如果你不想妻离子散的话,拜托你听我一句,不要囚着许懿,对她好一点,现在弥补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惜贺寂州就觉得她们一丘之貉。
“你以为你谁,来说教我。”
贺寂州用力摁断了电话。立马就把手机砸出去,打在办公桌的桌角上摔得七零八碎的。
‘哐——啪啪噼哩咔砰——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