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和颠簸终于停下来，沈青柠摔落在斜坡和平面的连接上，她被迫被挤在中间，只能侧躺在地面上，除了耳边嗡嗡的吵，她的脑袋晕晕的，似乎整个世界还在转。突然她闻见好重的血腥味，她抬开薄盛来压在她脸上的胳膊，用胳膊肘撑着荒藉的土地坐起来，她看见薄盛来胳膊上全是血。她被吓住了。
薄盛来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脸和脖子四处都是血。
她第一反应是被吓得嚎啕大哭。她真没见过这种场面，她是个胆小的人，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边哭边去摸薄盛来四处的血下有没有伤口，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只是薄盛来胳膊上的血，她甚至不知道薄盛来有没有死。
现在她的手上已经全是薄盛来的血。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腥手足无措，只能反复推薄盛来的身体，请求他快点醒过来告诉她要怎么做，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闭着眼睛不动。她终于想起来颤颤巍巍伸手去他鼻子底下探他的鼻息。
人还活着。
她高兴得全身都在抖。
沈青柠立马转头转身四处叫救命。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他。”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她的手腕还被绳子绑束在一起。她左顾右盼地寻找，起身去用尖锐的石头磨断她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撕下自己的睡裙内衬擦干净薄盛来身上的血，查找他身上真正流血的地方在哪里。用干净的内衬绑了他手臂、肩膀后背和大腿上的伤口给他止血。
能做的她都做了。
她现在还可以做的是守着他等他醒过来。
她扭头看着他们滚下来的山坡，这上面都是贫瘠荒芜的泥土和大大小小的石头。
刚才滚下来的时候，他一直紧紧抱着她，护着她的脑袋。沈青柠能感觉到他在保护她。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图什么，沈青柠低头看着他，她的眼泪珠子不要钱的拼命落下，明明是他绑架她，最后又要保护她，换成是他自己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虽然知道是明明因为那些合同。
但她还是没用地哭红了眼睛。
天快黑的时候，薄盛来终于醒了，他觉得浑身疼所以有了迷糊的意识就开始皱着眉头，他的眼皮使劲也睁不开，终于睁开却是一片迷糊，他使劲眨巴眼睛终于看见，一打眼先看见的是身边坐着哭红眼睛和脸的沈青柠。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开始动弹，沈清柠低头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她终于笑出来。
顶着哭肿的眼睛笑得很丑。
“哭什么？”
薄盛来没有起来的力气，但他手撑着地面就是要坐起来，沈青柠只能伸手扶着，他身上伤口多还是不要用力比较好，她已经尽量避着他伤口的地方抱着他。
“我怕你死了。”
她的回答还够真实。
他身上的伤口还是要尽快消毒上药。
“我们去医院吧。”
薄盛来冷笑。
“怎么去？”
确实不可能。
这里荒无人烟，他们身上也没有通讯设备。薄盛来身上都是伤重新走回山顶上的废弃工厂绝对不可能，这里说不定还离下山更近一点。
“我们下山看看有没有地方先住一晚，现在天都快黑了。等明天天亮，我再想办法走出去，然后找人送你去医院，行不行？”
眼下确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薄盛来点点头。
沈青柠扶他起来，扶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往山下走，她祈祷白天找她的人还在，说不定薄盛来就可以立刻得到救援，但从绑上山开始，沈青柠连一架直升机都没看见。
两人走了好久。
沈青柠终于看见除了荒草和大路之外的屋檐。
“太好了，这里有一间废弃工厂，我们进去休息一下。”
薄盛来点点头。
她扶着他往里头走。
工厂里竟然有一个正在捡废弃钢铁的老爷爷。
老爷爷听见外头的动静转身。
“哟，怎么这么多血，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青柠终于看见救星，她绷不住立马大声哭出来，所有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松弛下来。
“爷爷，我和我哥哥来这里野餐，我哥哥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叫个救护车送我哥哥去医院？求求您。”
小姑娘哭得太惨了，把捡废弃钢铁的老爷爷也吓着了。老爷爷连忙答应。
“好的好的。”
薄盛来扭头看着她。她今天哭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现在第一次见她掉这么多眼泪。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他这么哭过，她都叫他哥哥，还说什么都不记得。薄盛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露出了宠溺的眉眼，揽着沈青柠的肩膀的手明明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后脑勺安慰安慰她，又看见自己手上全是干涸的血，不忍弄脏她。
三个小时之后，薄盛来终于躺在救护车的移动病床上被送进了急救室。
“医生你快救救他。”
沈青柠被拦在了急救室门外。她浑身发软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术结束的时候，她正抱紧自己的两只膝盖瑟缩在手术室门外的夹角里。浑浑噩噩的两个半小时，她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看见薄盛来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她连忙爬起来。
“怎么样了？医生。”
“幸亏止血止得及时，现在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沈青柠由衷得笑得很开心。
没事就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怕。
“谢谢医生。”
“去缴费吧。”
“嗯。”
沈青柠不熟悉医院看病的流程，所有事情全部办好又给薄盛来重新上了一遍药水，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她才趴在薄盛来的床边睡着。但她没睡多久，她也睡不熟，手紧紧握着薄盛来的手腕，凌晨三点，他一动弹，沈青柠就已经醒了。
他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要喝水吗？”
沈青柠问得好温柔。
薄盛来眼珠子转两圈，他还没习惯温柔得和女人说话。
他点点头。
“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沈青柠其实也知道多半是为了签合同，但这合同怎么会比生死还重要。她心里想问有没有别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怎么会钻挠出来这么个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薄盛来手上动作愣了一下，他用喝水拖延时间。直到喝完把空杯子递给她。
“如果你死了，我的钱说不定就会变成李由頔的钱，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沈青柠的脸瞬间变得冷臭，她自个也没发现自己心情不好。
说来说去，全都是为了钱。他就这么想要那几十张合同。有那么重要吗？既然他这么想要，如果他能给出合理的理由，这钱她也不会稀罕自己留下。
“只要你说清楚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这笔钱我为什么要给你，我自然会给你。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很难相信这笔钱是你的。”
薄盛来挑眉，一动不动地盯着沈青柠的眼睛。
“这笔钱是我的，我们结过婚，我净身出户，现在我想把这笔钱拿回来，就这么简单。”
沈青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微微瞪大瞳孔，眼珠子左右转，甚至屏住了呼吸。
“我们结过婚吗？这怎么可能？”
薄盛来脸上毫无表情。不像是撒谎，又像是在撒谎。但说话总不能这么空口无凭的，反正沈青柠不信，既然他们做过夫妻，那他就要拿出他们做过夫妻的证据。
“我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标志，比如胎记？”
这应该会知道的吧？
但薄盛来确实不知道。
“我们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