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年才离开。
陆相挽也才自己独自坐一会。
外头突然就传来不断的喧闹声,就好比是锣鼓喧天。尖挠得人耳朵生烦。
陆相挽的思绪全被打散。
她朝外朝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站起来朝客厅外走出去,周围四十五并不在,她站在客厅门口环顾,离她最近的是荼五十六。
陆相挽走近问她。
“谁在外面喧闹?”
五十六朝她微微作揖。
“是凌轶。”
陆相挽其实也不太记得凌轶是谁,这个名字她印象不深,她左右回忆自己脑子是否有她的身影。
“凌轶?”
她想起来了。
是她血缘上的奶奶。
“她要进来,你就让她进来吧。”
陆相挽说完往里走。
五十六微微转向她。
“表小姐,老大早就下令,不允许她靠近你。”
陆相挽转身过来。
她思量犹豫一会还是坚持要见凌轶。
“他要是知道了,你就说是我一意孤行让她们进来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她进来之后,我绝不会擅自做主答应她什么的。”
“而且,今日若不能让她罢休,她明日也还会来的。去吧,听我一回。”
五十六作揖答应。
陆相挽往里走坐在客厅的主位上。
凌轶人还没走进客厅,就已经在一路亲昵地吆喝她的名字。
“小挽啊。”
她走进来时笑盈盈的。
陆相挽板着脸,并没有礼貌回应她,她让四十五和五十六都下去。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对她说。”
“是。”
凌轶现在已经极尽得意。她自以为在陆相挽心里,她这个亲奶奶还是有些地位的,毕竟南城重视礼节,和凌夏浔这等混不吝不同。
“凌老太太,请坐吧。”
凌轶没想到陆相挽开口对她是这样疏离的称呼,她心底里一点尴尬。可以猜到,这已经是划清界限的意思。
但她还是厚着脸皮坐下。坐在离陆相挽最近的客位第一顺座。
“奶奶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位置兜兜转转还是给我的孙女坐上了。”
“奶奶替你高兴。”
凌轶一副很亲密熟识的样子让陆相挽不适。陆相挽也不想听这些溜须拍马的话。
但她好歹是长辈,陆相挽还不想自己的语气太难听。
“您专门来找我,不只是来庆贺我吧?”
凌轶起身要往陆相挽这边走。
陆相挽招手让她就在原地坐着。
她左顾右盼看凌夏浔的爪牙不在,讲话越发难听。
“凌夏浔那个狗东西还算是有良心,知道凌家的东西他不配拿,能乖乖还给凌家人,不然我天天都要到他门口上吊去了。”
陆相挽皱着眉头,对凌轶的粗鲁感到惊讶和失望。她第一次见凌轶,是陪着薄时漠一起,那时候她端庄,谈笑有度,绝不是这样的泼妇模样。
“如果您有本事拿下凌家的东西,夏浔他自然抢不走,这话,您说得是不是有失偏颇了。”
她对凌夏浔的称呼都比对她亲近几分。陆相挽寻常也不这么称呼凌夏浔,她只是故意的。
故意把她现在的立场摆在明面上。
凌轶越发板着脸。她不满的情绪一一陈列在她脸上。臭荷塘似的聚在越发得恶心。
她在忍着。
又忍不住爆发。
“你怎么朝着那狗东西说话。”
陆相挽并无意陷在他们两者的争锋里,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
“我现在还住着他的房子。偏袒他一点也正常。”
凌轶眉舒展开。
只要她不是铁了心要和凌夏浔一边,随她怎么样。她又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脸。
“你想要房子,奶奶可以给你建,还可以给你买,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浓重的金钱味。
暴戾粗鲁,迫不及待得就要塞进陆相挽嘴里。
“不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轶来的目的,陆相挽完全知道但没兴趣,接下来就是她自己的目的。
陆相挽打断凌轶的挑唆。
“我请您进来。”
“并没有我要和您沆瀣一气的意思,只是我想要问问您,您抛夫弃子至今有没有羞愧?”
凌轶的眼神一僵。她显得慌乱又似乎在镇定地找理由。她没料到,陆相挽和她见的第一面是算账,而不是认亲。
陆相挽就当她是无话可说。
“我知道您为了荣华富贵和爷爷离婚,我爸爸不到满月的年纪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亲生妈妈。我从小到大更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活着的亲生奶奶。”
“而您如今拿着我奶奶的头衔,突然想要从我手里白白分走一杯羹。”
“是不是太没有道理?”
陆相挽说话温柔但捻细,她露出来的气场,像是温柔的飓风,极其反差的配置,但在她身上结合的很好。
温柔地抬手起势。
和落在脸上重重的巴掌。
突兀吓人得狠。
但又带着礼貌的春风。
让人无话可说。
凌轶当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她激动得站起身解释。
“不是这样的。”
“你太爷爷那时候病故,家里这么大的企业不能没有人支持。”
陆相挽打断她,她好不耐烦地揭开她黑色的面纱戳穿她。
“那您至今做到董事长的位置,撑起过凌氏的一片天了吗?”
一针见血。
陆相挽说话太直接。
凌轶心颤。
陆相挽说中了自己的软恨处。她一点也没办法否认。凌亢死后,凌司如弃权继承的那段期间,凌氏只有她一人掌权,危机公关时刻,凌氏直面破产。
那段时间凌氏确系在她手里半死不活。
她也确实没有自己幻想的那么唯她不可得厉害。也不是拯救凌氏的英雄。她自作多情的一辈子成了笑话。
成了很多很多观众的笑话。
谁见到她不阴阳怪气暗讽两句。
所以她现在才这么不甘。
“你什么意思?”
她塑造的形象破裂,她再不能伪装着完美形象,势均力敌的样子站在陆相挽面前。
她在陆相挽面前。
变成弱势一方。
“别为自己的贪婪和野心狡辩了。你在凌氏一直都是或有或无的角色。”
“你只是选择了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东西,对你来说,金钱地位远远高于爱情和亲情而已。”
“你如今终于来和我相认,在我面前自称自己是我的奶奶,也只不过是谋划好了要来我碗里分一杯羹。”
“根本就无关亲情。”
陆相挽痛斥凌轶。她字字顿挫,捅破了凌轶精心端来的窗户纸。
她该戳破得都已经戳穿。
现在该收尾了。
陆相挽重重叹一口气。
“你选择金钱地位和事业,我会支持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只是你既然对这份亲情不管不顾这么多年,现在才回头认我做孙女,是不是真的太晚了?”
凌轶顽固得摇着头。
她要冲上来。
被突然出现的四十五拦住。
她靠近不了就反复和陆相挽强调:
“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
陆相挽在她看着她的眼睛里看见一点薄时漠的影子。她皱着眉毛缓缓靠在椅背上。
一个两个,还真是都执拗固执得可怕。
情爱都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借口和手段。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够恶心的。
陆相挽低头安静了几秒又抬头看着凌轶。凌轶一脸焦急和期待样子,可笑至极。
“爷爷从不允许家里人和商人联姻结婚,我从前以为是他的偏见。”
“现在我明白了。”
“爸爸娶了妈妈很幸福。”
“姐姐嫁给姐夫也很幸福。”
“只有我和爷爷,和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结婚在一起,至今这么悔恨终身。”
她咬重‘悔恨终身’四个字。她心里的恨意此刻都缠绵表露在她的脸上,眼里眸子的颤巍抖动连动她心脏的瑟缩。
越发凹扁的心被压榨的不剩一滴血。
干巴巴得再也不会动情。
“你什么意思?”
凌轶从陆相挽眼里看见了冷漠。
什么意思凌轶已经猜到了。
陆相挽撑着扶手站起来。她居高临下得看着凌轶,毫无表情。
“我不会帮你。”
“我会坚定站在夏浔的立场上,你和他既然已经为自己的选择尝到了无上权利的滋味,那么,也就应该自食恶果。”
话里的‘他’是谁。
凌轶没听到。
陆相挽平静无情的话杀灭凌轶最后一丝生机。她表露出真面目。
“你!”
她恶狠瞪着陆相挽的眼睛露出狠毒。
陆相挽心跳很快。
她被这样的眼神吓着。
凌轶远比她想象得更可怕。
她赶紧让凌轶走。
“四十五,送客。”
“以后不准她靠近花溪别墅。”
“是。”
她扣扭过凌轶的手背在她背后,推着她往外走。凌轶一路挣扎不过骂骂咧咧。
一句是不肖子孙。
再来一句就是不得好死。
陆相挽撑着自己的脑门。
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