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浔眯着眼睛打量陆相挽,他总觉得陆相挽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他看见有点好玩有趣,又极其颓靡的背弃感在她身上。
他很惊叹。
这是个重大的收获。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往后退几步用肩膀靠在墙上,他上下打量她的气质和脸色,然后开口打趣她。
“你怨念很深啊。”
她这番话和他从源头毁灭的观点有异曲同工的妙点,说实话很不一样,但重点是可以协同。
陆相挽只是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她是个人,有脾气,自然也不会一辈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做个伪善的人,也当然,谁配活着或者出生都只是她的想法。
所有人的死,她都没掺和。
这并不是道德沦丧。
所以陆相挽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她抬头从容得看着凌夏浔的眼睛,他眼里看她的神气,依旧是那种玩味取笑的眼神。
确实,在暖黄的眼神气氛里对她上下打量,是显得眼神有点暧昧,但凌夏浔绝不可能对她有他想。
陆相挽总结过了,这样的眼神应该是他对她的打趣。屡次薄时漠不顺,他总是这么看着她。
陆相挽心路比凌夏浔复杂,凌夏浔倒是什么也没推想,他只是看着她,瞧她坚毅的模样由内到外觉得好笑。
所有人都是孽缘的子孙后代,她以为自己就不是吗?这乱局里怎么其他人不掺一脚,就她偏偏掺和进来,她还懵懂呢。
凌夏浔一边觉得她蠢笨无知很好玩,一边又想立刻撕下她乖乖女的脸皮。
不管她身上被谁施了障眼法,还是打一出生她眼皮上就黏上了胶水。
他现在可嘴痒手痒,痒的他特别想让陆相挽也看清楚,她自己骨子里血肉上长得是什么玩意。
他就是要打压她自以为的名声和白净。
白纸在四处肮脏的尘埃里太显眼,除了诱惑性强并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自卫,因为显眼被围攻而弱得一无是处。
“如果凌轶没有和陆伯豪在一起,你爸爸连同你也通通都不会出生。”
陆相挽抬头看他,瞳孔一怔。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凌轶和陆伯豪的离婚理由。她甚至在嫁给薄时漠之前,并不知道她奶奶还活着,是谁,多少岁。
凌夏浔在这么悲剧的话题里提起凌轶,她就已经能暗感到她爷爷和凌轶婚姻不顺。
但凌夏浔并不需要她的邀请才能开口。他正迫不及待把故事告诉陆相挽。
陆相挽看着他的眼神很诚挚,是凌夏浔说什么她会信的那种直白和不设防的开诚布公。明明看起来是个很好的欺骗时机,但凌夏浔没打算撒谎。
真相有时候比过于修饰强调的谎言,更像是杀过人的锋利的尖刀。
“当年凌邱和凌轶两兄妹都在争夺凌老太爷的遗产继承权,凌轶为了能继承公司董事长的位置铁了心要和你爷爷离婚,改为和游城范家联姻。”
“只是可惜,后来董事长的位置还是给了凌邱,凌轶倒是凭借和范家联姻得了个副董的位置。”
凌夏浔嘲笑的嘴角越咧越高,薄唇被拉扯到极致不得不露出几颗牙齿,显得他格外唇红齿白。
“凌轶这么多年来还是野心勃勃。照我看,她比起凌邱父子,确实是更有商业头脑,只是可惜,人不逢时,机不可失。”
凌夏浔摇摇头,面上是一副真的很为凌轶惋惜的表情,但他眼里波光流转全无叹气,全然是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
他一边装,一边眸眼轻压,用一副打量的眼神瞅着陆相挽的眼睛。
陆相挽面上五官不动,只有眼里在一点点走神,慢慢失去神采奕奕的样子,就像是沙漏里一点点漏下沙子。
凌夏浔平复刚咧着的嘴角,他又抿着,他换了手臂交叉的姿势,但只是改为了左手搭着右手,他靠在那,觉得事情陆相挽的反应还不错。
“我听说,你爷爷当年可是南城里最痛恨商人的。要不然,南城商会会长就是你爷爷的了。”
商会会长的位置可轻可重。
但陆相挽对会不会长的没什么反应,她的眼眸越发往下低垂看着底下的地,并不为差点成为了商会会长讶异惋惜,而瞬间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凌夏浔的眼睛。
凌夏浔看不见她的神情,她太安静,他又换个扭捏的思路补了一句。
“你爷爷一大把年纪还得受你的牵连奔波到国外去,有家不能回,还挺可怜的。
“啧——”
凌夏浔说的这句话还挺跳脱,和商会会长毫无关系,又故意用怜悯夸张的语气,陆相挽自知他在嘲讽什么。
是她和薄时漠之间的孽缘连累了全家,但事也至此,她不论如何必须得保全他们,除了送他们出国,远离薄时漠视线和手爪之外,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她住在凌夏浔别墅里,身边都已经站着许多荼,还时不时受着薄家人的骚扰。
她给凌夏浔解释。
“我昨天给我的家里人打了电话,给他们报平安,顺便告诉他们我坐上了凌家的董事长位置。但我还不敢让他们回国。”
这句解释是陆相挽对凌夏浔嘲讽的回应,不论他怎么想怎么嘲讽,事实上有家不能回不是她的错。
凌夏浔本就无意这些推拉掰扯谁对谁错,只要说话的目的和对陆相挽的刺激提醒,达到目的即可。
他松了这句话题。
又提起了别的。
“明天就是薄时漠强奸诉讼案,你要不要作为被害人出席?”
薄时漠强奸这件事,谁敢开庭审理?前些日子薄堪的案件,凌夏浔得了优势,薄堪被判了刑,本就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这下主角可是薄时漠。
诉讼的状纸递了几回都被拒。
终于能够开庭,必然也是已经看过薄时漠那边的脸色,而薄时漠既然点头,必定是有掀翻证据的证据。
陆相挽和薄时漠同居这么多年,他办公处理公务从不刻意绕着陆相挽,陆相挽婚姻的头大半年常常被他逼着在办公室里坐着陪着,看着人来来去去,听着他们时长时短的讨论,所以对他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
他爱用权势压人。
一贯得只要赢。
在陆相挽印象里,薄时漠好像只要他想,他从来不输。
“我就不去了。”
她不想和薄时漠见面。
“为什么?”
凌夏浔明知故问。他只是乐得其中陆相挽不断自掀伤疤,而他脑子里其实并不需要‘为什么’的答案。
“你明明也没有把握诉讼成功不是吗?而且,我不想我的孩子们看见我和他们爸爸对簿公堂。”
‘没有把握成功’确实被她说中了。
凭薄时漠的权势,这件事最多在最后不了不了。而‘强奸’两字只会变成人饭后闲谈的一点话题,而且褒贬不一。
数亿人口的不同三观。
加持薄时漠全国首富,黄金单身汉,超顶级高富帅的名头。
让无数人对他趋之莫及。
陆相挽就算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也会有人对她不屑一顾。
渴望的权利,极致的美貌,高大的社会地位,数不完的金钱,薄时漠全都有。
他绝对有收买和营销的本钱。
但看薄时漠财势眼红嫉妒的,期待案件之后他立马破产下水绝对不在少数,上位者下地狱往往才是许许多多看戏群众的重大倾向。
换句话说,陆相挽只是背后有人民的呼声,而她面前没有盈利的本钱。赌局看得是筹码而不是正义,所以,输赢已定。
这些凌夏浔心里都跟个明镜似的。
可他不说,赢不赢不是他的重大目的,这只是他突发奇想的一环。
所以陆相挽知不知道这其中的死结也不重要。凌夏训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