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对上贺寂州的眼神,知道他一定是都听见了。
贺寂州看向陆相挽的眼神也哀戚,他把手里攥着的白瓷罐子递给白一之后,拍拍白一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陆相挽没有回头,她在下山路上越走越大步,最后一路小跑,在最后一个拐弯的路口之前,她慢慢停下来,借着山体的遮挡,她要留自己一人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冷静冷静。
树林的‘簌簌’声时不时得响起。
她静静得站在那,思绪从一片嘈杂到最后的慢慢平静。
后来头顶响起直升机的‘呼呼呼’声,陆相挽抬头看,还是那架纯黑色ZS0507。
陆相挽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抬着脑袋看这架直升机越来越远还是两三年前,薄时漠救走凌司如之后,她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直至直升机消失在陆相挽的视野之中,那段记忆才算是慢慢淡下来,她用指背拂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蛋。
她反复学着咧嘴笑笑确保自己嘴角不僵硬之后,才继续往山下走去。
还是那辆奔驰在铁栅栏门外。
陆相挽从栅栏门里出来。
荼四十五下车给她开门。
“让你久等了。”
“陆小姐客气了,请上车。”
车子安静得行驶向花溪别墅。
花溪别墅里,陆相挽还记得这里的布局,这里什么都没变。
荼四十五带路到客厅。
“陆小姐要住哪间,我给您找钥匙。”
“住我上次住的那间就可以。”
陆相挽环顾一圈,这里的前后院也都种满了花草,但似乎不是凌司如墓前的那些。
“是。”
“这是钥匙。”
陆相挽接过钥匙,她周身并没有携带行李,所以她说自己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
她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一手攀着栏杆,然后突然回头。
“凌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老大现在不住在这边。”
“那他住哪?”
“这个不方便告诉陆小姐。”
陆相挽瞬间明白这是隐私,所以也不再追问和试探。
“好,如果他回来了,麻烦你告诉他,我想见他。”
“好的。”
陆相挽走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间,里头连带的衣帽间空无一物,床单被套还是她从前那一份。她扶着床面坐在床底下,抱紧自己的膝盖把脑袋埋在膝盖里,静静坐着。
夜里。白一终于回到公司。
“漠哥,东西我拿回来了。”
薄时漠关掉自己手里的平板电脑,他眼眶下还有泛红和水珠,白一看了个正着。薄时漠才伸手去擦。白一见状便手足无措得站着。
“约薄盛来见面,把药放进去。”
“是。”
白一还不走。
他见薄时漠看他的眼神躲避,又想起早晨陆相挽的哭诉,心里已经实在不忍。
“漠哥,你不接太太回来吗?”
他只敢试探性得问。
薄时漠对上白一动容的眼神,他能猜到陆相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见到她了?”
三分假意克制和漠不关心,但七分还是关怀。
白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不满薄时漠那天开的枪,明明那天之后薄时漠自己也在浴室里睁眼落寞了一个晚上。可陆相挽确实是因为那颗子弹快死了,他的狠心也是事实。至今他还是意外他们两人今天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他惋惜也替之痛苦。
更甚觉得旁人都亦如此,身在其中的两人又得如何痛不欲生呢。
他看着薄时漠的眼睛,小心翼翼得说。
“你那天开枪,子弹打进太太的动脉里,太太说自己在医院里躺了很久,还差点死了。我今天看太太的脸色,确实是不太好。”
他每说一个字,都不知道接下去薄时漠会是什么反应。
比起白一想象的弹站起来,他还是只是坐在那,眼里低眸,白一看不见他的神色是什么。
“等这边的事结束之后再说。”
“是。”
白一该说的都说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薄时漠的命令,先把这桩命案的事情解决好。
夜里差不多九点。
薄盛来被请到佳豪酒店的包厢里。
他自个拉开椅子坐下,弄得框里当啷的故意示威薄时漠。
“薄总,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请我喝酒?”
薄盛来的话明着来嘲讽,可谓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从来都还是比鸡高贵多了的,所以自然也就不用再在掉价的薄时漠面前,再藏着掩着。
“那段视频怎么拿到的?”
薄时漠从来都只会直问。
他和贺寂州惯用的笑面虎那套截然相反,他用不会软刀子和假笑。
薄盛来猜也猜到薄时漠这一趟来,八成就是为了把他拖下水的,所以多说不必。
“不管我是怎么拿到的,它对于薄总确实有效。”
薄盛来咧唇笑得极其爽朗。
“那天晚上杀了凌亢的人,是你吧?”
薄盛来神色不变,甚至肢体一动不动,他笑着凝视薄时漠的眼睛,嘴角咧着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哼笑出声,眼里的眸子微微上下晃动。
“薄总何出此言?”
“那天晚上你就在凌亢的目青别墅里。”
薄时漠不急不慢得说话,他盯着薄盛来的眼睛,惯有的面无表情。
“可是视频里显示是你开枪杀死了他。”
薄盛来慢慢靠在椅子上,曲起手臂胳膊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低眼看着自己的指甲四两,拨千斤就可以反驳他。没什么比板上钉钉的证据更适合回敬他。他慢慢抬眼挑衅得看着薄时漠。
“凌亢的尸检报告写着是心脏中枪,但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子弹有两颗,其中一颗和视频里我和凌司如持有的手枪子弹口径类型都不一样,另外我射中的是他左胸口,而他的心脏在他的右边。”
证据里,薄时漠并没有看见尸检报告,他只有看见薄盛来交给他的视频里,凌亢右胸口流血倒下。
之所以他敢这么说,是因为所有的证据都不对外公布,他要赌薄盛来不知道,信他然后不打自招。
“我有什么动机杀他?”
薄盛来哼笑一声。
薄时漠开始步步逼近。
“除了你,别墅里的其他人好像更没有动机。”
薄盛来看着薄时漠的眼睛冷笑。
“那或许答案就在我给你的那段视频里,是凌司如杀的。”
“凌司如家庭不睦,动机更加充分。”
虽然已经证实画面没有中间剪辑和拼凑,但那段视频极大可能存在被掐头去尾的操作,如果有完整版,薄时漠猜一定就在薄盛来手里,至今不交出来的理由或许就是因为现在的局势对他有利或者那段视频对他有弊。
薄时漠还在揣度。
薄盛来已经站起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薄总自便。”
薄盛来周边还有凌亢留给他的荼隐着,薄时漠还不至于撕破脸皮,只能放任他大摇大摆走出去。
白一立马走进来。
“他没招认,难道人不是他杀的?”
薄时漠把转手里的茶杯。
“他身上带了甘草。”
白一恍然大悟,他转身靠着墙不断点头。
“从前还真是低估他了。”
“缩头乌龟还有把脑袋伸出来的一天。”
他讽刺。
薄时漠想自己呆着,也没耐心听白一发牢骚。
“行了。”
“出去。”
薄时漠语气不耐,白一便赶紧出去。
“是。”
那天凌亢被杀,凌司如举着枪是做什么去的。
还有,殡仪馆里的监控录像显示她穿着夜行衣去查凌亢的尸体。
所以人到底是谁杀的?
另外凌氏自己的殡仪馆里为什么又会有针孔摄像头?
那段她穿夜行衣的视频又是谁发给他的。
薄时漠闭着眼睛反复按捏自己两眼间的鼻根。
现在。
他还真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