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看出他无话可说。
她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第一次市井粗鲁得不端庄,笑得极尽讽刺。
她笑自己蠢笨无知。
也笑薄时漠聪明睿智,无情无义。
很快她笑止住。
自己伸出双手擦掉自己笑出来的眼泪。
又大力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力气之大。
像是挨巴掌似的。
薄时漠吓到伸手想往前拦着。
陆相挽却故意躲着往后再站一个台阶。
和他拉开距离。
“薄时漠,我不得不承认。”
“你对我拿捏的每一寸都刚刚好。”
“包括你假装请中医,假装你刚刚知道我怀孕。假装很爱我和我的孩子。”
“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错。”
“让我被你哄骗了这么久。”
她突然哼笑了一声。
止住不说话,只看着薄时漠的眼睛。
她眼里全是无尽的深渊的黑。
没有光。
不断抽噎着鼻子。
直到数秒之后才终于又开口。
“但是。”
“我现在已经知情了,我从来都不是演员,也没你这么会演和装。”
“所以如果你想演,你尽可以变成从前的样子。而我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到。”
“我演不了心甘情愿。”
陆相挽擦干净眼里的眼泪,收起眼里的恨和厌恶,嘴角勉强假意的咧着。她笑得很假又很寒酸可怜,自欺欺人。
“好了。”
“我们回去吧。”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薄时漠又拉住了她的胳膊。炎炎夏日,他的手却奇怪的很冰凉。陆相挽朝山下看着,没回头看他。
两人僵持着。
直到薄时漠开口。
“那你人,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好卑微的话。
好可怜兮兮的语气。
陆相挽不是吃软不吃硬。
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用软的。
薄时漠也知道自己偶尔患得患失的发疯对她很粗鲁,也知道自己索要的东西,已经只有她能给。
所以。
他离不开她。
一眼都不行。
有朝一日。
她如果真的离开了。
真的不要他了。
不回头的那种。
没机会重修旧好的那种。
他一定会真的发疯得伤害她。
真的。
他失控过很多次。
他控制不住自己。
她可以不爱他。
但她不能离开他。
一步都不能。
他会疯的。
他可以威胁她留下。
也能求着她留下。
他没所谓。
只要她永远留下。
死的活的,只要她留下了。
他都可以。
他的眼睛莫名猩红。手微微颤抖着。
他死死钳着陆相挽的胳膊。
“你还有什么骗我的吗?”
陆相挽知道自己走不了。
她有很多重视的人可以是薄时漠威胁她的武器。她有比自由和解放更重要的家人想要保护。
但她希望薄时漠以后别再骗她了。
如果以前还有,她现在就当作是在问他,也是当作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和她陈白。
但薄时漠握着她的胳膊没说话。
那她就当他在默认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
“可能吧。”
陆相挽微微扬起嘴角的一点幅度,眼里印着红杜鹃花的影子,眼底哪有笑意。
她迈步想要下台阶往前。
但薄时漠握着她胳膊的手劲又突然加大,拉住陆相挽想要向下迈的步子,死死得掐住她,不让她再动弹离开。
她刚迈出的脚悬在半空中又只能收回。
“为什么是可能?”
他问。
他想知道另一半不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顾京南。
他恐怕真的会立马杀了他。
陆相挽侧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固执得像是深深的墨池,微微颤抖的瞳孔苦情得甚至有点惹人爱怜。她被他的黑眸诱住,目不转睛。
直到她眼角余光突然看见红杜鹃花的那片红色。
她才恍然回神。
她后怕,自己差点就被他眼里的深情给骗了。
她视线错过薄时漠的肩膀,看向那大片的红色久久之后,才又看向薄时漠的眼睛。
她眼里神情已经淡漠。
还隐着涩楚的苦痛无奈。
她想起凌司如受到的伤害。
想起凌司如被背叛的故事。
想起自己也只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是他谋取利益的一个牺牲品。
她就突兀得笑出了声。
一声冷笑之后。
她用力的要挣脱自己的手臂。
台阶之上。
薄时漠怕有意外发生不敢太用力。
于是他卸力。
陆相挽成功挣脱开。
她说。
“薄时漠,如果有朝一日能用出卖我利用我,甚至杀了我来满足你对利益权利的追求。”
“你会吗?”
轻轻淡淡的三个字‘你会吗’她问得慢而且抖。
她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看,等着他的答案。
“不会。”
薄时漠毫不犹豫就回答她。
反应之快就像故意早就编造好的谎言。
“呵。”
陆相挽冷笑一声。
她没在期待什么。
答案是会还是不会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他是个撒谎的惯犯。
所以她信吗?
陆相挽想着。
凌司如信了,尚且如此结局,放在如此势单力薄的她身上,她还敢信吗。
她且就当薄时漠说笑了。说者无意,听者又何必有心呢。
对吧?
“我们回去吧。”
她独自往台阶下走着。
薄时漠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没急着追。
他们之间的路。
与薄堪和白颂清之间的路。
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