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也不与他多加争辩,漠视他向她伸出来的手,回身去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薄时漠不恼也不强求。
他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楼下的夜色一深一浅,黑的不见边际,或者明亮的水面因为风,摇摇晃晃。
陆相挽出来之后,就坐在化妆台前护肤全程没有看薄时漠一眼,他拾了衣服就往浴室去,这故意擦身走过的一刻,两个人之间有了极冰的氛围。
夜里睡觉,在薄时漠习惯性伸手揽她腰间之前,她已经翻身躲过。她赔给他的只有一声冷冷的困了和想睡觉。
“睡吧。”
话说完陆相挽就不再动作,紧紧闭着双眼。她此时侧身睡在床沿,中间留下偌大的位置,薄时漠并没有抱着她睡。
第二天天未明,叫醒他的是贺寂州的电话,此时正好是凌晨四点整。
“老漠,人我带来了。”
“你要不要来?”
他的声音可兴奋。压抑不住的声量刺激着薄时漠的耳膜。
薄时漠松松垮垮闭着的眼皮慢慢得睁开,一夜未曾熟睡且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瞪圆,他眼里耀着光得有神。
“把地址发给我。”
他掀被子起床,片刻不慌得拿起一旁的西装衣裤进了浴室。
“好嘞。”
贺寂州高兴自在得挂了电话,美滋滋得等薄时漠来。
陆相挽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眯着眼睛寻找光源的来处,可眼睛被光线刺激得张不开,等她终于坐起来,最后也只能听见黑暗里的一声关门声。
她伸手摸索打开床头灯,转过头看一旁的位置,被子凌乱,没有人影。
车驾驶到海边,薄时漠让司机先回去,他按照定位独自走到南城海边的一处废弃工厂里。
被人迎着带路上楼。
楼上贺寂州隔着幕布已经稳当得坐好了。旁边空着一把圈椅。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偌大的尖叫声隔着玻璃也能听到模糊的些许。薄时漠目视前方。
玻璃外是一个穿着西装裹着面的男人和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疯狂挣扎的女人。
贺寂州戴着耳机,他们和他们只隔了一扇落地玻璃。
“老漠,你来了,她还没开始招。”
这玻璃是单面的,他们看不见贺寂州和薄时漠。
一旁伺候的人给薄时漠递上耳机,耳机上的话筒连着玻璃另一边西装男的耳机。
薄时漠坐下,一手搭在圈椅椅背上,一手置在翘着二郎腿的三角中间空处。他戴着耳机听着这场审判。
“求求你,我真的不知道,让我走,让我走。”
女人面对着他们坐着,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们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她年老的脸上全是挣扎,瞪大的眼珠子,无情不均匀分布在脸上的水珠。
她被扶手镣铐铐住的手腕无助得挣扎,铁锁链在稀稀拉拉得发响。
薄时漠嫌吵,把耳机摘下。
“找个女催眠师。”
“搜身之后蒙面带过来。”
“另外拿两个变声器。”
“是,漠哥。”
薄时漠布置的一丝不苟之后,即刻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窗外的月亮,算是他在透口气,那月亮不圆,只有一小半弯弯的倒挂在天上。
它破碎的亮光无法阻止得被黑夜和云一点点吞没。直到黑夜成为真正的白天。窗户边的人都未曾有幸再见过它一面。
薄时漠在窗户边站了一个半小时。
在早上六点的时候,人和工具总算都齐全了。
“老漠,人来了。”
女催眠师按照吩咐做事,她专业的安抚和询问技巧使得女人很快平静下来。
“那天,我见到了她的脸。”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见到了她的脸。”
“我在屋子里好端端睡着,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巨大的声响吵醒我,我睁开眼睛,可是在黑夜里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没来得及呼救就被他打晕,再醒过来就是一间破败的老房子。”
“一条锁链扣着我的脚踝,我的行动范围只有半径五米的圆圈,他们也并没有我想中得对我动粗,我在屋子里被迫待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搭理我,除了偶尔可以看见木房子缝隙里透出来的白光。屋子里黑的可怕。”
“再后来,她拿着枪来见我。”
“我趁她不备撕下了她的面具,我,我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
“她,她恼羞成怒,对我开枪。”
“一颗子弹从我的脸颊飞过,打穿了木房子的墙。”
“我被吓晕了。”
“再醒过来,一睁眼就是她戴着面具拿枪抵着我的额头。”
“她说,给我五次机会。她会对我开枪,我躲在桌子地下,听着枪声砰砰砰砰,还有最后一枪。”
“我躲了很久,不敢出来。”
“再出来。”
“就是一颗子弹打在我脚拇指前一厘米的位置。”
“后来,我,我就逃走了。”
“带人回去指认那间木房子的时候,那里是一片荒芜平地,什么也没有,我,我明明从那里跑出来的时候,眼睁睁看见一栋木房子就在那里,还有杂草和树,可我回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他们都说我是疯了。疯了。”
她开始胡言乱语。
胡乱挣扎的手臂和腿在空气中不断挥舞。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惶恐。突然又瑟缩着抱紧自己,在躺椅上侧躺着翻滚直至滚落。
最后女催眠师唤醒她。
她双眼无神的躺在地上,终于所有的一切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