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势汹汹得下楼。
才到楼梯底下,就见到了这别墅里的不速之客。
看这棕灰色的毛呢大衣也遮挡不住的倒三角身材,还有他标志性的背头,不用他转过来,凌司如也可以猜出来这是哪位。
“你来干什么?”
她的口气不善,哪怕有照片这回事,她们现在也称不上是友军。防备点没什么不对的。
他不急不慢的转过来,脸上还带着金丝眼镜,这么看起来,凌司如倒是第一次觉得,他的脸倒还有点那么回事。
“应该是我来问你,你去山城干什么?”
他眼里凶狠也不奇怪。
不过消息传的这么快怎么也不应该,当然,除非是他亲爱的爸爸亲自告状。
凌司如将行李箱从最后一阶台阶抬到地面上,腾出位置来,再是自个倚着楼梯柱子,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眼里倒是不急不慌的打量。
“当然是为了杀死你最爱的父亲。”
最爱这两个字,她故意咬的很重,讽刺意味明显就不用说了,更多的是话里的坦荡,她还没把人杀死呢,要是杀死了,她一定会更嚣张。
薄时漠听了只是眼睛微眯,这从微表情学上判断,该是对她某个行为不满。
但有谁在乎呢?
比如凌司如就不在乎。
薄时漠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双大长腿微曲,半靠半坐在沙发椅背上,两人现在在对方的正对面,不过他们之间还不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气场,他们都在互相试探着。
“如果他已经死了,我也用不着在这里,所以下次如果杀不死,就别轻易动手给人留下把柄。”
他说的话轻飘飘的,凌司如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的重点在哪里?
他是想让她杀?
还是不想让她杀?
她看着薄时漠的脸,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倒是极少见脸部表情这么淡漠的人,他是唯一一个,他妈给他取个漠字,这么看来倒是挺应景的,凌司如这么想着,笑声也就这么出来。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警告我?”
薄时漠的表情显然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那么这就说明她说错了,凌司如倒着往回想想,幸亏她还记得自己手里有点东西。
“哦~,我猜错了。”
她的眼里突然很有神,又故意反应的很夸张,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假意的挠一挠,再又是恢复双手交叉胸前的动作,她嘴角弯弯,说是取笑嘲笑也可以说是不是。
“你来,是要我手里的东西。”
她一副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得不说,因为惊讶故意瞪大的眼睛,表演的还不错。
“下次,你可以直接杀了我,不用把要这些废品当做你的理由,我手里的这点东西顶多就是让薄氏集团倒台而已,薄大少爷必然也能安然无恙不是吗?”
她一副替他高兴的样子,薄时漠倒是面无表情。
凌司如坚持不懈得继续开解他,她只是想着,要是薄时漠能和自己站在一个阵营,说不定薄堪还能死快点。
这不是皆大欢喜嘛。就当她免费出力替薄时漠解了心头之恨。
“薄堪死了,你顶多就是没了官二代的头衔罢了,怕什么呢?”
薄氏集团之所以如日中天,它本身就是政商联合是其中最大的理由之一,别家企业蓄谋联姻,瓜分利益的时候,薄氏反而可以利益一家独大,俗话说,吃两口饭的娃娃怎么也不如吃一碗饭的娃娃健壮高大,这道理也是一样。
薄堪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在薄时漠拳头底下随随便便喘气,那还得感谢他身上有这一官半职给他挡风挡雨,随便挡挡薄时漠的杀气。
凌司如特意打量一眼薄时漠的脸色。
他眼神敛得深,这代表凌司如说到他忌讳之处了。
她看见之后便觉得自己说的极好。
话题结束之前,也就乐意再蹦跶两下。
“按理说,他这个名头还是你一路送上去的,顶多他死了,你自个讨个名头当当,不也一样?”
凌司如虽在调侃笑话,但也说得在理,可是经商又从政,自建国以来还没有一个先例。薄时漠当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推薄堪上位。
看薄时漠脸色这么凶。
凌司如心里高兴,这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可都说了。
现下没什么想说的了,就利索的拍拍屁股走人,拉着行李箱,从沙发扶手那边一路走过去。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赶着回游城见家里的老头子。”
“听说,你今天见了薄盛来?”
凌司如正好走到薄时漠的右手边,他这一问问得意味深长。凌司如没转头,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他话里的语气淡漠,听不出来他的心情和话里的算盘。
但说不定,她和薄盛来谈话的内容他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既然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妨她问他几句试探试探。
这么想着,她便假意赔笑脸。
“我是游城人,在北城不识路,听说这旧南山的风景最好,所以我多嘴问一句,薄大少爷,可知道旧南山在北城哪啊?”
薄时漠回答的很迅速,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或者说,是准备好了要说出来的答案。
“过了西面护城河就是。”
“那再请问,这楸树湾到那旧南山有几里路?”
这个问题就问的很刻意了,这楸树湾可不是什么景点,那是白颂清的私人住宅,这么问,摆明就是问和白颂清有没有关系了。
或者也可以说,这个问题很私密。
没往来过楸树湾和旧南山的,这个问题对于他们不会有正确答案。
他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关的火焰,照亮了凌司如右眼的余光。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答,凌司如很有耐心的等,直到一股香烟味窜进凌司如的鼻子里。
她听到了正确答案。
“我猜,半小时脚程。”
她的脸全程面朝着前方,她没有转过脸看他一眼。
他亦如是。
但他们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答案。
间接得到也算是得到的一种,不是吗?
“谢谢。”
“那我就先走一步,薄大少爷请便。”
凌司如的声音里听不出来哽咽的声音,但看她的眼睛可以。眼睛骗不了人,流眼泪的眼睛更骗不了人。
凌司如一路快走,她的手刚握到门把手,薄时漠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后头传过来。
单单是陆相挽三个字,就已经够她止步静止。
“陆相挽身边,不缺你一个朋友,刀剑和书香本来就是两回事,有眼睛的都该看得懂。你觉得呢?”
凌司如不觉得这句话刺耳。
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吧。
她自然要了然。
也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我明白您的意思。”
“这就先走了。”
她快速开门关门之后,背倚着门目视前方。
但不妨碍她脑子里依旧是那张合影。
凌司如猜,这脑子里最本能的抗拒不想听,应该就是见不得他们恩爱欢喜。
至于为什么,现在无从考究。
但是觉得他们不登对。
倒是几年如一日的不变。
见他们站在一起,她是打心眼里刺得疼。